一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我和泽华会成为朋友。泽华平时腰背挺直,高挑的身材,走起路来像一只高傲的小天鹅。她长长的峨眉,俊秀的瓜子脸,出众的外貌让她在人群中特别突出,她平时很少交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泽华家境不错,爸爸工作,妈妈在宿舍楼开了一家小店,生意很好。泽华有一个哥哥,头脑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好,他很疼爱这个小妹妹。
而我家庭条件不好,爸爸脾气暴躁,经常打压我,让我性格有点自卑。那时,我和弟弟刚转到南方来上学,人生地不熟的,我唯有默默地学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和泽华是同学,她学习成绩中等,我成绩还不错,我们住的不远,经常碰面,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了。她有时问我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我有点受宠若惊,小公主一样的她原来也有不会的啊!于是就认真地告诉她,她感受到了我的诚意,心向我慢慢敞开,我们俨然是一对好朋友了。
泽华一个人住在我们后面一栋楼里,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放学后我们经常一起做作业。泽华的英语比较差,每次考试都不尽如人意,我告诉她,英语要多读多写,单词熟悉了,句子理解也就快了,她咪着美丽的大眼睛,似懂非懂。
我们俩整天一起玩,她有时看我的作业,一起做题,我很乐意为朋友服务,弟弟说我有点像她的小跟班。也是,那时的我家境不佳,整天像个忧郁的灰姑娘,和她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爸爸在发工资的前半个月,日子好过一点,后半个月就有点捉襟见肘了,有钱就去打牌,有时甚至彻夜未归,把钱输得差不多了,就老实一点在家。可是没有钱了,生活要继续,他就打起了我们的主意。
整个厂里都知道他喜欢赌钱,他要是向人家借钱,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借给他。于是他就让我出面去借钱赊账,这给我留下了极大的心里阴影,成年后我从不愿意出去借钱,即使偶尔借了也要尽快归还,否则就好像低人一等似的。
我从小自尊心很强,不想去。可是爸爸那刀子般的眼神和一触即发的脾气让我不寒而栗,只好战战兢兢地去了。每次借的钱他都不及时归还,别人因为信任我而慷慨帮助,而我却辜负了这份信任,这常常让我心如刀绞。
又一天,爸爸让我到小店去赊点香烟和酱油,他发工资就给。我十二分的不愿意,磨磨蹭蹭不去。他大发雷霆,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我只好一步三晃来到了不远处的小店。
小店里坐着泽华的妈妈,她正在清理货物,我小心翼翼地走近,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阿姨,我爸爸说拿一包香烟和一瓶酱油,过几天他就给你钱。”
她抬起头看见是我,顿了一下:“那好吧!你让他及时还就行,这边还有账没还清呢!”她放下手里的活,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记了一笔。
这时,泽华从里面走出来,我看见她,顿时无地自容,脸像红苹果一样。泽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我笑了笑,我拿起东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后面几天我躲着泽华,一天放学,我收拾书包闷闷不乐地低头走着,耳边听见一个声音:“我们一起走吧!你别走那么快啊!”
我一看泽华背着粉红色的书包,快步跟了上来,我看见她,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泽华说:“你不要这样,你家的情况我们都了解的,妈妈还说你不容易呢!我们俩是好朋友,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把我的委屈与无奈向她一一倾诉,说完感觉心里舒畅多了。泽华搂着我的肩说:“你不要管他怎么样,自己好好学习,长大了就能自己做主了。”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这以后我们俩还是一起回家,一起写作业,泽华经常给我吃我从来没吃过的零食,我也经常讲解作业给她听,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露出笑容,心灵一片清明。
二
一学期结束,我决定和弟弟还是回去,这样的生活太压抑了,自尊心严重受损。我格外怀念家乡清苦而自由的日子,爸爸也正想摆脱我们这负担,于是回家就板上钉钉了。
我有点舍不得泽华,这个高傲善良的女孩,她的朋友不多,以后会有人陪她一起做作业吗?
在走的前一天晚上,在她家只有我们俩时,我告诉泽华我决定回去上学了。泽华很惊讶,既而眼圈渐渐红了:“你真要回去啊?”“是的泽华,你也知道我在这边是多么不快乐,再说爸爸也不可能养得起我们,我还是回去好一点。”
泽华明白我,她抓着我的手说:“我知道,你和妈妈在一起好,我只是舍不得你,你回去可不能忘了我啊!”我郑重地回握她的手:“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时间匆匆,回到老家的我感觉身心愉悦,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回去之后生活是艰难的,上学之路也是磕磕绊绊,在学习之余,我经常会想起泽华,不知道漂亮的公主,现在生活怎么样,她还会想起我吗?
时光流转,大概四五年后,因为爸爸单位的一次内招,我再一次来到了南方。这次我长大了,心境完全不同,对未来抱着美好的憧憬。在往菜场的小道上,我看见了泽华,她现在长得更高了,也更加有气质,美丽的脸庞上,一双眼睛闪烁着自信的光辉。
我看见她,压抑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喊了一声“泽华!”她一下子就认出了我,我们俩相视大笑,亲热地拍了拍肩膀。泽华说她毕业了,也准备参加这次的内招考试。听说竞争还挺激烈的,有两百多人考试,只录取四五十个人。
我们俩正聊着,泽华妈妈看见我,淡淡地说:“你回来了。”她就喊泽华回去吃饭。我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惆怅,相隔几年虽然我们还是那么熟悉,可是心仿佛有一点距离了。
后来听人说,大家现在是竞争关系,可能泽华妈妈不想让我们走得过近。毕竟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的实力,这个机会大家都想抓住。
后来与泽华几次见面,我们匆匆讲了几句就走了,她说妈妈让她好好复习。我由于一直都在上学,基础比较好,闲暇之余,看看课本,感觉信心还是有的。
过了几天,紧张的考试就开始了。这次考试很严格,每个教室里都有监考老师,考语文,数学、政治。我放松心态,认真答题,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错的。
考完以后就是忐忑不安的等榜了,过了几天终于公布了体检名单。我站在榜单前寻找自己的名字,赫然发现了自己名字在前面,排名还是不错的,而我在榜单里没有看见泽华的名字,心里头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悲。
泽华看见我时情绪有点低落,她说这次没考好,自己的基础也不好。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慰了她几句,自己都觉得语言有点苍白。
几天后泽华告诉我,爸爸帮她在镇上找了一个工作,她准备去上班。而我也投入到了紧张的新员工培训当中,培训结束后被分配到车间,当了一名工人。
三
工作时间不长,情窦初开的青春男女都纷纷找到了自己的心仪对象,他们的速度之快,令我有点不知所措,感觉自己还没长大,怎么就谈对象了呢?
一个周末,泽华下班回家让我到她的宿舍去玩。回到了旧时熟悉的地方,我心里不禁十分感慨。泽华看起来清瘦了不少,神情有淡淡的忧伤,她向我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原来在镇上上班的时候,有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彬,被泽华气质出众的外貌所吸引,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彬是一名会计,长得很帅,泽华也对他芳心暗许,两个人就谈起了恋爱。
彬平时对泽华很好,泽华以为自己找到了心仪的意中人。谁知有一天,她准备给彬一个惊喜,就没打招呼,到了彬的宿舍。在这里她看见了一个娇俏的女孩莉莉正和彬在一起谈笑风生。
彬看见泽华,神情明显顿了一下,脸色有点不正常,莉莉看见泽华也很惊讶,连忙拽着彬的胳膊问他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的情景,泽华明白了。她狠狠地瞪了彬一眼,摔门而去。后来经过了解,才知道彬很花心,仗着自己英俊的外表,又谈了女朋友,脚踏两只船。那一刻,泽华伤心欲绝,她一直很真诚的爱着,彬是她的初恋男友,谁知第一次恋爱就遇到了渣男。
我静静的听泽华说完,心里很难过,为她不值。我说:“泽华你这么优秀,不值得为伤害你的人难过,他就是一个渣男,你现在认清他面目是好事,如果以后越陷越深,那岂不是更加痛苦吗?”
泽华低下头不吱声,我说:“泽华你这么美丽的女孩,一定会遇到真心爱你疼你的男孩的,你的缘分还没到呢!这个人你赶快离开吧!”
泽华神情轻松了一点,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周末过后她又回到厂里上班,坚决和纠缠她的彬分了手。后来泽华的哥哥考上了江北的一所学校上班,泽华的爸爸妈妈和泽华一起到哥哥那边买房定居,当我知道的时候,泽华已经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不久我通过朋友的介绍认识了我的老公,相处时间不长,我们就决定结婚。结婚的那天,天气很冷,我穿着红呢子大衣,鼻头冻得通红。这时一个熟人递给我一封信,说是一个朋友交给她的。
我展开信一看,那熟悉的笔迹展现在我的面前,泽华在信上说:知道你要结婚了,祝福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愿你以后的人生一帆风顺,白头偕老!我会永远祝福你的。
看到这封信,我又惆怅又幸福,仿佛看到泽华那洁白无瑕的面孔,冲我微笑,我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的祝福,你一定也会遇见你的爱人,开启美好的人生……
这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蓦然回首,泽华已经好久不见,朋友,现在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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