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
尽管只是一座小城,米雪知道,同她一样精彩的故事发生过,正在发生着以及未来还会前赴后继。
两个人拼死拼活的在一起,最后却又像碎满地的罐子一样,支离破碎,宁愿曾经不要遇见。
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不愿意遇见的人,于千万人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是冤孽,亦是祸患。
两年的经历,米雪只用两字概括:恶心。
1.
人生第一段恋情轰轰烈烈的结束,宿舍里的人默契的闭口不提此事,米雪彻底的将自己的交给了游戏。
也就是那个时候,米雪和刘京成为了朋友。
他们两个很早就知道彼此,那时候米雪刚开始玩游戏,一起的还有她的前男友,游戏里可以结婚,米雪结婚的金币钱就是刘京给的。
后来,刘京突然到了米雪的城市,米雪不想见他,虽然平时聊得很好,仅仅是网络上的朋友,碍于情面,米雪到车站见了刘京,两人吃了饭。
刘京说:“我第一次来重庆,也不知道哪里好玩的,你带我去看看你分手的地方吧!”戏谑的语气,就是一本正经的在嘲笑米雪。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去了米雪的分手的地方。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暗夜下,隐隐约约的街灯,音乐声里,一个男生费力背着一个女生艰难的一步步走在石梯上。
米雪说:“原来我都已经分手了一个月,还以为是在昨天呢!”
她不知道刘京为什么生气,拿着东西就走。
刘京是米雪好朋友的朋友,她不想再添增什么干戈,所以就追了上去,两个人三言两语就和好了。
当时,米雪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整个人都有点懵。
真正在一起,是后来一起去见游戏里的另外一个朋友。
汽车切断了时间与空间,只有米雪和刘京。汽车里的人相当安静,静谧得足以使米雪听见自己晕车的恶心感,整个胃都在隐隐作祟,血管也跟着东拉西扯。
刘京全程除了关心米雪,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趁机的占米雪的便宜。
米雪想,他是一个好人。
米雪答应了和刘京在一起。
从此,一场腥风血雨也拉开了序幕。
2.
米雪是美术专业,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了重庆,也幸运的进入了一所公办学校。
刘京仍然在成都,那里他的父母给他打好了一切基础,他不想到别的城市再白手起家。
一个人出来奋斗是辛苦的,米雪也很同意,而且成都也是一个不错的城市,很多人挤破了头也要去,何必要轻易离开。
米雪最后辞职了,长时间的异地,两个人都痛苦,成都、重庆两地奔波,当时还没有高铁,每个周末都要来来回回坐上十多个小时的汽车,折腾得够呛。
刘京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但是父母依然很支持刘京自己创业,从事一个全新而陌生的行业,所以和米雪商量之后,米雪辞掉了在重庆的工作,到成都和刘京一起创业。
米雪家庭条件一般,很小的时候父母亲便有了各自的生活,她跟着母亲。
刘京的父母,虽然不曾明说,可是偶尔言语之间,米雪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瞧不起。
但是想到刘京平时的体贴,米雪安慰自己,那是他的父母,与他无关,她要嫁的是刘京。
所以,她忍了。
米雪不会做家务,也习惯了常常睡懒觉的习惯。有一次,米雪在睡觉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的刘京的妈妈在电话里和别人说:“哎呀,懒得不得了,都快八点了还在睡觉。”
当时,刘京也听到了,他很生他母亲的气。
米雪也很生气。她想,她在家里的时候被母亲呵护着,为什么出来还要受那么多的委屈。她背着刘京默默的抹泪,很想拎着行李就走。
刘京劝米雪说:“我妈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和她计较,等过段时间不住在家里就好了。”
后来,米雪跟着刘京一起走上了他们的创业之路。
因为什么都不会,两个人也是拼命的学习,生意不佳,每次吃饭的时候,米雪和刘京都点最便宜的菜,可是每个月下来开支依然很大,于是米雪开始百度学习做菜。
他们住的地方很简陋,租的一间门面,用木质板隔开,一个房间,一个厨房,最外面那间用来营业,吃住都在店里。
每天早上米雪都要早早起床,去菜市场买足一天的饭菜,忙完之后,就开店门营业。
因为是加盟商家,每天早上刘京都要早早的去总部集合,晚上也要过去报到,进行当天的货物清算。所以,店里面的大小事情都得由米雪自己来做。
3.
有一次,刘京的妈妈到店铺来,刘京不在,她妈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后来就听说刘京的妈妈到处给别人说:“哎呀,她在店铺里轻松得很,整天就是坐着,偶尔给我儿子做个饭而已,我儿子倒是早出晚归的,辛苦得很。”
仅仅是半年的时间,米雪从一百斤的胖子瘦到只有仅仅七十九斤,看着镜子里锁骨高高凸起的自己,米雪也感到害怕。
她一直告诉她的妈妈她过得很好,自己实际上却过得很辛酸,有时候想家的时候,就一个人躲着哭。她哭她自己的懦弱。
米雪很多次想要和刘京分手,可是每次看到刘京很上进的样子,最后都放弃了,她不忍心刘京伤心,她觉得刘京是一个好人。
刘京每天在外面使用的交通工具是一辆电三轮,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充上电,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满满的。可是,有时候太忙碌,跑的路太多,电也总是不够。
这是米雪最无助的时候,可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
刘京在前面拉着三轮车,瘦小的米雪就在后面推着三轮车,旁边经过的人、车辆都投来异样的眼光,米雪边哭边埋下头,她想好在是她的妈妈没有看到她这样的样子,要不然一定会被气死,她辛辛苦苦送上大学的女儿,现在跟着推三轮车。
每当米雪哭的时候,刘京就会骂米雪:“你不就是好面子吗?推个三轮车很丢脸吗?我又没去偷没去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米雪更委屈,她这么辛苦是为什么了谁?虽然很生气,却还是在后面帮着刘京。这样的次数多了,有次米雪干脆就一个人边走边哭了,她不要看见刘京推车的样子,她怕她一看见又忍不住回去帮忙。
4.
后来米雪流产了。
那段时间她觉得整个人都很累,但是却没有往怀孕这方面想。当天堆在店里的货物很多,刘京的妈妈都来帮忙了,米雪感觉特别累就坐在办公桌前休息,刘京妈妈看到了就不断的说:“米雪,你还是跟着帮帮忙撒,那么多货物在这里堆着,我们哪里搬得过来嘛!”
没办法,米雪只好又忍着不舒服跟着去搬货物。货物办完已经是晚上的时候了,米雪去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裤子上流了好多血,还以为是大姨妈光临,随着肚子不断的疼痛去了医院才知道自己流产了。
第二天刘京的妈妈按照刘京的要求买了只鸡过来,趁刘京不在的时候,他妈妈无数遍的问米雪:“是你去做的,还是流了的?”
米雪一开始还会回答是流了的,次数多了,她只好侧着身子默默的流泪。
那段时间,她只一个人闷着,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包括刘京。
刘京说:“你要离开也要等你好了再走,我不会拦着你。”
米雪再一次想到了要离开刘京,她想就是以后和刘京在一起,他的妈妈她也是万万不会接受的,她恨极了她。
当然,米雪也恨极了刘京。她一直觉得刘京是一个好人,但是每次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都让她多忍让,他告诉她:“妈妈就是那个样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可是,她要怎么忍?谁来多担待她?曾经她也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孩子,至今却受尽屈辱。
她理解刘京,那是他的母亲,他不能怎么样,即使反抗,最后也不过是要忍耐他的母亲。
但是米雪对刘京很失望,她看不到任何的未来,她准备走了。
5.
租下的店铺因为地下水道的拥堵,厕所里的粪便无法排出,房东又是一个势利眼,加上生意不景气,两个人商量着重新找一个店铺。
刘京和一个房东谈好了租住时间和租住费用,房东按照刘京的要求安装好了热水器等设施,但是刘京却突然反悔了,他发现他要租住的店铺位置不好,所以他给房东说他不租了,两个人约好还钥匙的地点。
那时候正是秋凉的时节,晚上九点多的时间,路上偶尔有几个人经过,昏黄的路灯一直亮着,刘京靠着摩托车,米雪站在旁边,双手环抱,不断的张望着。
房东来了,其他的人也纷至沓来,围着刘京站成了一圈。米雪站在外围,冷眼的看着他们,像在电视里看到一样,她以为她会害怕,结果她却是出奇的镇静。
房东要刘京给违约金一千二百块钱,刘京的卡上就只有五百,还是米雪下午的时候从卡里取出来给他的。
刘京不敢给他妈讲这件事情。他打电话找出借钱,他没什么朋友,屈指可数的没有也没有钱借给他。
围着他的那些人就嘲讽的说“一千二都没有,还出来做什么生意?”
房东老板恶狠狠的说:“那你没有钱租什么房子?玩我吗?”如果他的手里有刀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再配合的给上刘京一刀。
都是米雪想象的。她有点像个路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她没法经过。
刘京打了一个很好的客户借一千块钱,对方答应借,但是等了大概二十分钟都没有收到。他把眼光看向了米雪,米雪说她知道了,然后拨通她最好朋友的电话,并在五分钟之类收到的钱。
米雪去提款机取钱的时候,没有人跟着她。他们都守住了刘京,刘京在她跑不了。
其实她真想跑,只是她下不了这个狠心,做不到如此绝情。
那一晚,两个人都沉默没说话,米雪找不到说的,刘京也是,两个人都心累,两个人都只想躺着休息,静静的想自己的事情。
6.
第二天早上,米雪说:“我去找工作吧,再这样下去,都要没米下锅了。”
刘京没有说话,骑着三轮车走了。
米雪找到了工作。
刘京又重新租了个房子,只是不再是门面,而是一间清水房,在十一楼,两个人趁着月色把东西搬到楼上去,搬了好几天。
搬东西的时候,米雪一直在嘲笑自己,二十岁才出头,却过着好几十岁的生活。
生意凋敝,刘京情绪混乱到了极点,常常紧张米雪,怀疑她有一天会离开。
米雪想过离开,但是最后都留下来了,觉得刘京是一个好人,虽然懦弱了点,但是对她终究是好的,知冷热,懂体贴。只是能力不够,她多受了些委屈。
新工作,总有很多新的应酬。
米雪再一次应酬,恰好手机没电,刘京打了很多次电话都没有联系上她。当她晚上十点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哦一辆三轮车冲出了小区大门。
直觉告诉米雪,刚才出去的人是刘京。米雪重新开机,借着百分之二的电给刘京打电话,刘京先是不断的挂断,终于接起来之后说:“我回家了,你去找个宾馆住吧,我明天早上来我的东西。”
米雪没有钥匙,身上也只有三百块钱。她说:“我哪里有那么多钱?”
刘京语气轻蔑的说:“你钱包里不是还有三百块钱吗?”
天知道米雪当时有多绝望。离发工资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哪里敢轻易的就把最后的三百块钱用完。
他们住的小区是新修起来的拆迁房,里面住的很多人都是民工,周围比较荒,米雪自来胆子就小,赶快往前面一点的路灯下走,靠近那个烧烤摊位。
但是她也不敢太靠近,那些人她也怕。
她又给刘京打电话,她说:“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家就是这里的,你倒是想回家就回家,你想过我没有?大半夜的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大马路上,你算什么呀?”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但是也尽量想唤醒刘京暂时的不理智,让他回来,她不想去宾馆,她也不想去网吧。
结果,刘京比她想象的要狠心,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爱她。刘京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付出吗?我还不是付出了很多。”说着就把她的电话挂了,她拿着电话除了哭除了恨以外,她想不出其他什么事情可以做。
7.
那天晚上,米雪去了她大学同学那里。在成都,她就认识这么一个人。
同学的妈妈劝了米雪很久,就怕她想不通。
米雪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只是,她就是下定不了决心,她以为只要两个人有爱情,面包可以慢慢的挣。可是,不知道最后竟然会发生成这个样子。
米雪没有再回去,和刘京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却不是真正的结束。
半年之后,刘京的妈妈带着他的二姨到米雪的公司大闹了一翻。
当时,米雪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就看到两个身影在过道上东瞧西看,化成灰她都认识,何况是两个大活人。
她给老板请了假,就带着她们两个人到了公司门口。原来,刘京失踪了,他妈找不到他,所以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虽然很讨厌她,但是米雪依然竭力的保持平静,语气平和的说:“不好意思阿姨,我也不知道刘京去哪里了。”
他妈说:“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说分就分啊?你们都在一起两年了。现在分了,你倒是还年轻,刘京都被你拖老了。”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米雪的心里十万个草泥马在奔腾,她也感觉到来者不善,今天绝对不是招人那么简单。
接着他妈说:“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在外面借了那么多的钱?哪个叔叔那里几千,哪个阿姨那里几千?”
“抱歉阿姨,我和刘京已经分手快一年了,他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他借我朋友四千块钱都是我给他还的。”
听到米雪这么说,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二姨开口了,她说:“这么说,你不仅没有用他的钱,你还帮他还钱了?”
之后,两个人的话里的意思还要米雪给拖延刘京两年的青春补偿费。米雪实在是和他们说不清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背着包包负气走了,两个人就在街上对着米雪破口大骂。
后来,米雪给公司的一个姐打电话,请求她帮忙,才把她们两个赶走的。
米雪真是恨透了刘京家的人,也恨透了刘京。
后来她给刘京打电话说这件事情,刘京说:“她们下次再来骚扰你,你就直接报警好了。”
呵呵。
不愧是一家人,耍横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
8.
昨夜和米雪聊了很久的天,再回忆起这段感情的时候,米雪直说:恶心。
她怨恨自己一次次的忍让,最后却害苦了自己。
她说,如果当初她妈妈瞧不起她的时候她就应该和刘京分开的。
她说,当初和刘京在大街上推三轮车的时候,她就应该彻底的走不回头的。
她说,当初在流产了之后就应该和刘京分开的。
她说,当初在刘京不守信用引起别人的围攻的时候就应该撒手不管的。
她说,突然很羡慕那些嫌贫爱富的姑娘,羡慕那些不愿意跟着一起创业的理智姑娘。
她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妈妈,她想,如果她的妈妈知道曾经她有这样一段经历的时候,她又是何等的伤心难过。自己疼爱的女儿,最后跟着别的男人受尽屈辱。
米雪说,谈一场恋爱终究不能只奔着他人去的,人是会改变的。
没有钱,走的每一步都是穷得叮当响的。她受够了没有钱的苦,她再也不会跟着谁再去创业,也再也不会再傻痴痴的为了谁付出一切。
人总该自私一点,太大方了,容易受伤。
她再也不想见到刘京,再也不想见到刘京的家人,再也不想听到与刘京有关的任何消息。
方圆几十里,她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她还会继续爱,但是不会再那么傻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