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激烈,不知不觉已经入夜。没过多久,芝罘小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城中的平民区已经没有灯火,络绎不绝的马车在城门面前走走停停,几个衣着体面的侍者还在微笑着,他们不断弯下的腰已经开始发酸。不过,马车上的人物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就算是心里再不开心,他们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低三下四的姿态。
几个闲散的守城士兵握着手里生锈的长枪。他们偶尔打了一个哈欠,或者是微微的伸了伸懒腰,但只要每年的夏天没遇上台风,他们在城门三班倒的日子就过得无比安逸。
每当芝罘湾台风来临的时候,先是大雨滂沱,下足三天三夜,若正逢海洋潮水上涨,奔腾的海水则会漫过沙滩和堤岸,垮过木头房子的门坎覆盖地板、穿越墙壁、直扑向村庄的主干街道。
那时,幽暗曲折的石头巷道,全部都会被带着白色泡沫的咸味的海水淹没。海水汇集成一条河,漂浮着从房间里冲出来的食物,物品,狗和鸭鹅在水面上游泳。村庄和窄窄的台阶,则一次又一次被雨水覆盖。
因此,瑞夫他们想等待的,就是黑夜过后的第一缕晨曦……
然而,日本军营那边的菊地山樱实在耐不住寂寞。这一次,她又瞒天过海,不仅瞒过了日军的盘查,且偷偷逃到了芝罘海岸。她像一只自由的鸟儿,手里撩着裙摆,轻盈跳动地奔跑着,完全忘记了她的脚已经陷入了冰冷的泥浆之中。
就这样,她一步一步,走向夜色。这时,她看到前面有个女孩子洁白的身影一次次奔向大海,又一次次转身逃遁回来,陶醉在旁若无人的玩乐之中。
当潮水打湿女孩的裙子,紧紧包裹住她纤细的身体。那细碎的笑声,无一幸免被潮音覆盖。山樱不禁羡慕起这个正处于青葱岁月的女孩子。她以为,作为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是那样的快乐,快乐的如醉如痴,不知今夕何夕是何年。
……在遥远的海天连接处,有渔船灯火。她看到一个浪潮紧紧跟至小女孩的背后,把她追逼到沙滩上。小妹妹在粘稠湿热的空气中,发出快乐的尖叫。
山樱感觉——皮一下,很开心!趁小女孩不注意,她从身后偷偷拍了一下那个小女孩,只见小女孩掉进了水中,促不及防,呛了几口水之后才勉强站了起来。这水似乎并不深,站起来也没有没过膝盖,但是水却冰冷的吓人。此时,仿佛有一阵风隐隐吹来,小女孩全身湿透,冷的打了个寒战,她为这位不速之客的恶作剧感到十分厌恶,挥起小拳拳想揍陌生的大姐姐。妹子转身,定睛一看,突然恍惚记起这位似曾相识大姐姐了。因为每次遇到这位大姐姐准没好事,有一次,她赤脚在青石板上跳格子玩,正好遇到这位大姐姐,随后便遇到一条黑狗,没想到这只黑狗居然耿耿于怀纠缠不休,每天都要跳出来拦住她,黑狗用尽了它全部的表情来表达愤慨,一双怨恨的眼睛充满着敌视。虽然小女孩的瞎子算命爷爷在临死前告诉孙女:瞎子瞎说,不要相信命。然而,风水有时候也是个很玄乎的东西。果然,好景不长,小女孩的亲生母亲紫苏冤死在地牢里了。
那个旧地牢也颇有故事。永乐十八年,为了儿子和孙子,在朱棣的安排下,监视锦衣卫的东厂就出世了。到了永乐二十二年,朱棣就归天了。然而,这个很古老的东厂在芝罘湾的秘密地牢还在,就是关押紫苏的地方。
这让妹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不怎么谋过面的亲娘,她突然怔住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小妹妹的拳头刚一出去,就缩了回来……毕竟,那次最终还是这位大姐姐把黑狗赶走了。
“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妹妹的名字叫什么啊?”菊地山樱俏皮而快乐地问。因为,逃离枷锁心里实在太爽了!
“婧琪。你呢?”婧琪一脸天真的望着山樱。
“天机不可泄也!”从山樱的脸上,拂过一阵狡黠的微笑。山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是日本军菊地大佐的侧室,而且还是个中国人。
“今天可算是认识姐姐了,你真没良心啊!”婧琪气的直跺脚。
山樱看到婧琪这表情加动作,感到十分好笑。又想起那条磨人的黑狗。
那一年,是庚辰年。
庚辰年注定多灾多难,先是周剑云创办的《解放日报》报社遭到了查封,第N任社长荀文航被逮捕。庭审十分程式化,一共10项指控。荀文航到底是文人,高呼自己乃一介布衣,只求中国之坚强,其忠可鉴,其爱可嘉,实无过错。荀文航的案子轰动芝罘湾,一时间议论纷纷。
而这一年灾情也非常浩大。此后,台风席卷大雨在芝罘湾连下了三天三夜。真是怕啥来啥,这让战场上的瑞夫感到更加痛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