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人奈何只初见
郁清荏在擂台上执枪而立,女扮男装也掩不下她的清丽面容,倒像是俊俏的白面小生。对面持刀的虬髯大汉看了看对手,哈哈笑着:“哪里来的娇嫩小子,不在家抱媳妇儿领孩子,来这里受些皮肉之苦。”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却也有不少围观的姑娘偷偷瞄着那执枪小生,桃心泛滥。郁清荏不答话,手腕一抖,红缨枪利落挽出一朵枪花。手臂平举,枪尖微微挑起:“来!”大汉凛然,不再小觑对手,拱手告一声得罪便游刀横来,隐隐夹有风雷声。郁清荏脸色不变,长枪挑刺,一寸长一寸强,虬髯汉子收刀避退。清荏不饶,红缨直追,任你千刀万影,独占一点红。趁着汉子步伐不稳的间隙,清荏枪尖急近,重重点在其刀柄上。后者一个趔蹶,长刀脱手而出。汉子大惭,拱手认输。清荏并不看他,负枪于背:“下一个。”
人群寂静片刻,不知道谁率先叫了一声好,全场爆发出欢呼喝彩声。群情高昂的人群中,只有一袭青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梦怀卿还是楞楞的盯住场中身影,恍如隔世。即便那道身影着了男装,即便眉眼初开、青涩不再,即便只是扫了一眼,梦怀卿就确定:她,就是清荏。这些年只做过两个梦,反反复复:关于丞相府前的黑夜,还有将军府里的春天。
只是我再见你,该如何贺你,以眼泪,还是沉默?梦怀卿这样想着,台上的清荏又已干净利落地击败了对手,单手负背,云淡风轻:“下一个。”
梦怀卿神思飘渺,眼光却一直落在场上的人身上。旁边白衣羽扇的男子怎么看都感觉这青衣男子眉目含情,西风虽说民风开放,但终究不太推崇断袖之事,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有些避嫌地往边上挪了挪脚步。
郁清荏此次的对手是一个光头的中年男子,颇有些实力。一柄北狄弯刀被他耍的虎虎生风,再加上此人出手狠辣果决,一时间两人竟不分伯仲。许是被打出了火气,郁清荏不再简单的挑、撩、刺来磨砺基本功。招式一变,郁清荏腾起,一记霸王卸鼎砸向光头男子。后者勉力举刀去挡,却略一碰触就被击飞,眼看缨枪就要砸向那颗光头,周围观众一个个屏住呼吸,胆子小些的姑娘早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
郁清荏深吸一口气,强行在空中将缨枪转向,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扭动手腕,让那记重击落在地面上。“嘭”的一声响起,擂台上多了个五尺见方的大坑。郁清荏压下翻滚的气血,缓缓抽回红缨枪。然而所有人都不曾注意那个光头眼中的狠辣一闪而过,他纵身跃起,袖里匕首往郁清荏狠狠刺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们都愣住了,郁清荏想抬枪去拦,可也为时已晚。千钧一发的时刻,郁清荏仍是眼睛眨也不眨,一边格挡,一边努力侧身闪避,冷酷理智近乎妖。
然而那柄匕首如跗骨之蛆一般,郁清荏怎么也逃脱不掉匕首的攻击范围。眼看匕首就要刺中清荏,说时迟那时快,“铮…”的一声响起,光头的匕首被打偏,刺了空。郁清荏的的红缨枪也划将过来,狠狠拍在光头身上。后者飞出十多米远,血流如注,气息萎靡。
而后郁清荏转过头来看向人群中的青衫男子,报之一礼。后者愣了愣神,随即平静下来,含笑点头。郁清荏突然有种很特别的感觉,于是她走了下来。梦怀卿身体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她要走过来了吗?她认出我了?”他狠命掐着食指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看起来平静。
郁清荏走过来,有些不确定的疑惑:“我们见过?”梦怀卿轻轻垂首:“不曾。”郁清荏有些了然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她点点头:“是我唐突了,敢问公子大名,好来日谢过?”青衫男子:“江南梦家,梦怀卿。”郁清荏拱手:“他日必登门道谢。”梦怀卿转身,带清泗念北离去。郁清荏面色颓然,轻声喃喃道:“知遥,是你吗?” 梦怀卿脚步一顿,身体不可抑制的颤动了一下,随即又缓缓向前走去。
郁清荏一阵恍惚,随即急掠到梦怀卿身旁,手朝青衫衣领处摸去。清泗与念北伸手阻拦,郁清荏却并不纠缠,身体燕飞鱼游般滑过,手依然摸去梦怀卿衣领。后者呐呐出神,忘记了动作,只是定定看着女扮男装的梦中人。郁清荏终于如愿翻开衣领,却终于没看到那道想象中的疤痕,那道儿时的他因她留下的疤痕。
郁清荏没有尴尬,也没再致歉,转身走去擂台,低低丢来一句:“打扰。”梦怀卿食指已渗出血,喉管颤动,却竭力以一种平静的语调说道:“无妨。”
一南一北,相去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