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城市呆的太久了,你就会发现身边的很多事物都变得腐朽了,你慢慢也会变得和它们一样,所谓随波逐流,所谓根深蒂固。
既然明知道自己不适合生活在这里,那倒不如早点离开,得不到的就先放弃吧,现实永远都比幻梦可怕。
Chapter 1.
昨天晚上突然收到一条二儿的微信消息“定日子了,和老董五一结婚,房子马上装修好了,说好的两筐鸡蛋呢,必须亲自给我送过来啊!”
别误会,这个老董不是我,是他男朋友,不对,应该叫老公了。
反正我得到消息后的反应是:what?又一个五一结婚的,要了老命了,都急什么急,五一我和大驴还有一个重任呢,(不知道这个重任是什么的朋友们可以看看这篇文章忘记一个人到底有多难?)
哎啊,想办法赶回去吧!谁让我当初夸下海口说要送两筐鸡蛋呢!
仔细想想,二儿已经回到那座四线小城快两年了,还依稀记得以前偶然间问她后悔吗?
她说“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就看你敢不敢放弃吧,有些东西必须要学着接受,现实若是逼迫你成长,就算你再怎么抵抗也无济于事”
Chapter 2.
二儿大学毕业那年父母是坚决不让她远走的。
家里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所有经济来源、家庭劳动力基本上都是她母亲一人承担。
二儿是个双胞胎,她是妹妹,姐姐高中辍学不久后就去了上海,她母亲自然不愿放她走,希望能留在自己身边,多个照应。
二儿和她姐姐初中的时候是学校的一霸,没人敢惹,她姐姐是大姐大,她就是二姐大,虽然两人在私下经常明争暗斗的争宠,但在外面,绝对是一条心,一致对外的。
上了高中,我们才认识,初中的事迹都是江湖传说,特别有名。
凑巧的是,高一的时候我们都分到了一个班,她们姐俩坐前后桌,一回头就跟照镜子一样,长得一模一样,还都贼漂亮,怎么看怎么顺眼。
记得高二那年,我和二儿依然一班,但是她姐姐分到了别的班,一节化学课,她姐突然来班级找她,敲门请示老师找人,化学老师突然停止慷慨激昂的演讲,推了推眼镜,装作十分严厉的样子,说“都上半天课了,你还好意思回来?”
当时同学们都在下面憋着没笑。
二儿扑通从座位上站起来举手示意“老师,我......我在这呢!”
再也憋不住了,整个班级哄堂大笑,我敢保证,当时化学老师绝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叫一个尴尬啊!
她姐姐一直在学校惹事不断,乱搞乱混,让她妈操碎了心,三天两头就往学校跑,她姐那时候心还狠,没有人情味,经常给她妈气晕过去,高二下学期那年就跟校外的一个小混混跑了,发生的诸多事情就不说了,总之,后来就被她妈托亲戚送到了上海,学习美容。
二儿在此之前虽说没像她姐姐那么混蛋,但是同样的麻烦也没少惹,自从她姐姐发生一系列事情之后,她就特别恨她姐姐,也开始心疼她妈妈,她姐走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人安静了下来,心也安静了下来,什么事情都以妈妈为前提去考虑。
就拿报考大学来说,二儿一直是有野心想到外面走走,但是考虑到妈妈,她咬着牙,填报的都是省内的学校,哪个离家近就填哪个。
填报志愿的那天晚上,我和老薛、老徐陪她几乎喝到天亮,我们知道她难受,抽烟喝酒都没拦着她,怎么痛快怎么让她来,让她尽情发泄。
大学没能远走对于二儿来说一直是个遗憾,但是为了母亲她将一切都抛舍掉了。
幸运的是在这所没能让她远走的学校遇见了老董,这个今年五一牵着他的手走进婚姻殿堂的男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定会为你开启另一扇窗,老董对于二儿来说就是那扇窗,缘分使然,注定遇见。
Chapter 3.
她和老董是在大二长跑运动会认识的,她们中文系去给体育系当拉拉队喊加油,二儿一眼就像相中了老董的大长腿,长跑结束后就求爷爷告奶奶的托人要老董的联系方式。
老董人老实,虽然体育出身,但一点不像大多数体育生那样野,特别娇羞,动不动就脸红,他哪架得住二儿的软磨硬泡,没出两天,被二儿收入囊中,二儿在之前什么“妖艳贱货”没见过,校里校外混的都接触过,但偏偏对老董情有独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想安稳下来了。
老董可谓是被二儿训的服服帖帖、唯命是从,但是二儿可从来不无理取闹,他们二人的关系特别好,虽然时间长了难免会疲倦和乏味,但是二儿知道,老董就是那个适合结婚的男人,所以她从来没想过放手。
大学毕业后,老董托家庭关系找到了体育教师的工作,但是二儿远走的念想依然没散,她野心大着呢,不甘心留在小城,过着一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生活。
她那会就成天给老董做思想工作,说“咱俩去上海吧,去外面闯荡几年,哪管混不下去再回来呢?”
老董不吱声,就笑笑,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当二儿将去上海的想法跟她妈妈说了以后,她妈妈是坚决反对,为此那段时间她和她妈妈也闹出了不小了的矛盾。
她妈妈为了能让二儿留下,找到我和老徐,让帮着做思想工作,我们笑着答应了,但事实上我们更支持二儿,因为年轻人都有走出去的想法,谁也不甘心一辈子困在这座小城里,思想工作做了是做了,但更多的是支持而不是劝解,在这里要对二儿老妈说声抱歉,我和老徐背叛了您的众望所托。
后来二儿还是走了,自己一个人走的,老董也没跟着去,也没和她老妈讲,自己一个人托着大行李,带着仅有的千八百块钱直接奔上海的姐姐去了。
其实当时挺佩服二儿的勇气的,说走就走,潇洒,我喜欢,这也正是我和老徐支持她的原因。
Chapter 4.
但是现实还是重重的给了二儿一棒槌。
一开始的几天她在姐姐经营的那家小美容店暂时住着,但是姐姐家有个所谓的姐夫,她深深的知道总在这里待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要尽快找个房子落脚。
所以那段时间,她几乎混迹了上海大大小小的所有地铁口,为了的就是找到一个既便宜又不那么糟糕的房子。
找工作更是处处碰壁,大半个月没能找个合适的,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暂时填饱肚子就行,但是现实的这一巴掌给她的脸拍到充血,大多数都是实习期不给工资,要么就是少得可怜的几百补贴费。
这么大的城市,难道就真的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吗?某天晚上,她站在天桥上,看着桥下的车水马龙,就问自己“难道真的来错了吗?”
她不明白,不明白生活为什么会如此艰难,没来上海之前,她也设想过最糟糕的状态,但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饿死吧,但事实,如果自己再找不到一份工作,就真的快被饿死了。
此刻的她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大城市带给她的压力,无助、无力,甚至绝望,但还必须要咬着牙坚持下去,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在艰难也要走下去,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如果这样,她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但好在,现实的生活并没有将她击退,反倒让她变的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倔强,几天后她找到了住的地方,在松江区的一个城中村,十平方米不到,无窗、无光,一个月六百,七月的上海热的像个蒸笼,屋子里潮气冲天,根本不通风,村中的环境更是脏乱差,蟑螂随处可见,有时都能从墙洞里看见老鼠。
但是二儿不怕,不嫌委屈,入住第一天,就买了一瓶杀虫剂,喷了有半瓶,差点把自己熏死。
落脚的地方总算是安稳下来了,工作也开始有了眉目,进了一家娱乐公司,做媒体行业,一想着能见到大明星了,就干劲十足,睡觉都睡不好。
但是这个行业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风光,对接明星根本轮不到她们这种小员工,都是上面下达什么指令她就做什么,无非是一些新闻稿件、宣传稿等等,反正就是各种稿子漫天飞,即使劳累了一整天回到家,主编的一条消息就得立马起床写稿,一开始工作热情还是很高的,刚入社会,年轻,苦点累点不算什么。
但是经过半年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她开始厌倦了,甚至患上了轻度抑郁,压力太大,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本来一个挺开朗的人慢慢变得很少说话,和公司的员工们无论如何也相处不到上学时的那种朋友关系,顶多上班的时候偶尔聊上几句,下了班后,手机头像都懒得点开看一下。
回到家中也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走路、坐地铁、换灯泡、搬箱子移柜子,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姨妈来了肚子痛自己一个人扛,感冒发烧自己一个人扛,就算发生点什么意外自己死在屋子里都没有人知道。
最令她无助的是一次晚上下班回家,疲惫的她倒在床上就想休息,但刚躺床上没多一会,就被“哐哐”的敲门声砸醒,还连带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喊叫声,她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透着门镜看着外面的情况,一个喝醉酒的大汉摇摇晃晃的拄在她家门口,她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蹲在门口不敢吭声,她那会根本就想不到给房东打电话这回事,胆都快吓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醉酒大汉被人拉走,隔壁的邻居们也聚集在了狭窄的楼道,二儿一直没敢出去,靠在门上一直哭一直哭,她想象不到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很想给老董打一个电话,倾诉一下自己半年多来的委屈,但是她把电话拿起之后又放下了,因为她知道,以老董的性格他一定会连夜杀到上海,她不想给老董添麻烦,因为他们都爱对方胜过爱自己。
可能至今为止,老董都不知道这件事吧,二儿要强的很,什么事都自己硬扛,扛着扛着就习惯了,再大的事也都能接受。
现实生活已然将她慢慢改变,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更成长了不少。
二儿说“一直以来都是现实逼迫我成长,其实我也很怀念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但是人活着总要付出点代价,虽然我的这个代价有点不公平,以前的自己弄丢了,另一个自己还在路上,但是没办法,生活就是这样,它从来不会管你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Chapter 5.
那年过年春节我们聚在一起,老董送给二儿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
老董借着酒劲低着头说“我决定了,过完年跟你一起回去!”
二儿当时都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老董抬头看着她笑。
二儿立马就激动了,她知道老董的笑容代表什么,当着我们的面又亲又搂又抱的,诶呦喂,那叫一个腻歪啊!
所以那年春节过后,二儿和老董一起去了上海,到了上海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一个房子,要求不高,有窗带光就好。
又过了半个月,二儿把那个媒体工作也辞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从那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就算有老董这剂良药,估计也治不好她的抑郁,在那块工作,简直太折磨人了,氛围太压抑,时间再长一点,一定会疯掉。
老董也定了一个目标,先考一个健身教练证件,证下来后去做健身教练,事实证明,老董的眼光是相当长远的,你知道吗,2016年北京高收入人群排行第一的就是健身教练这个行业。
一个星期后,二儿也寻到了一份新的工作,网站编辑,日后会慢慢向实体编辑靠拢,她的目标是一年内拿下副主编的位置。
老董的到来重新燃起了二儿的斗志,无论做什么都充满着动力,回到家里,也有了烟火味,星期天两个人也会一起去买一些蔬菜、肉蛋,开小灶,虽然做的不怎么好吃,但都是爱的味道。
半年不到,老董的教练证下来了,也顺利的进了一家健身馆,二儿的小事业也蒸蒸日上,虽然难免会疲惫,但是一想到是两个人一起扛着这个家,二儿就会斗志满满,副主编只是时间问题,工资也从一开始来到上海时的三千块顺利破万。
正当日子一点点红火起来的时候,家里的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
就在她升入副主编没几天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她父亲去世了。
她和老董还有姐姐连夜赶了回去。
第二天我也赶了回去,老徐离得远,在杭州的一个小村落,当支教,没能回去。
叔叔在我心里是特好的一个人,特别搞笑,跟我和老徐有的是话题聊,就是没有什么劳动能力,在家里的地位不是那么高,二儿和她姐姐经常像训孩子一样训她老爹,但那些都是出去爱,只是交流的方式有些不一样,我和老徐都能感受得到。
叔叔的离开虽然没说像天塌下来那么严重,但是裂出的口子足以让他们支离破碎的家庭跌进深谷。
阿姨的头发真的是一夜之间就白了,二儿就抱着她老妈的胳膊,娘俩一起哭,姐姐坐在一旁,自己一个人抹眼泪。
再次回到上海是老董和她姐姐一起回去的,二儿一直留在家里陪她妈妈。
老董回去是打包行李,因为二儿决定回到这座小城,她不忍心将老妈一个人丢在这里,孤独的生活她体会过,那种没有亲人在身旁的感觉会将一个人慢慢折磨到疯掉。
她姐姐又不可能回来,在上海开了一个美容店,生意根本就扔不下,就算回来了,她也不放心将老妈交给她姐。
现实再次逼迫她成长,逼迫她放弃。
回到小城不久后,老董又做了体育老师。但是二儿对口的工作就不好找了,这座四线小城根本就没有她以前做过的行业,后来她去了一家茶馆,学习茶艺,她聪明,学的快,为人处世更是雷厉风行,半年后就坐上了经理兼财务的位置。
生活又慢慢的走回了正轨,但是要找回以前的状态估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时光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人,但要想将这个已经被岁月摧残的千疮百孔的人重新还原,谈何容易。
又是一年春节聚会,很明显,她脸上的笑容少了,要不是因为工作需要,妆都懒得化了,我和老徐从来不敢当着她的面问她后不后悔回来这件事,顶多在微信群里偶尔提上几句。
那天她喝高了,借着酒劲说“老娘在那座城市早TM呆够了,厌倦了,早就想回来换个环境了,和老董又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那,咱没这能力,倒不如趁早放弃”
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哭吧,痛快的哭一场吧,哭完之后就别再逞强了,其实我和老徐都知道,你不甘心,回来,不是你的选择,是现实逼你做出的选择。
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的吧,你不也说在哪里都一样吗,嗯,都一样,只要有爱的人在身边就好,一个老董,一个你老妈,你看,现在多幸福。
放心吧,五一一定赶回去,父亲不在,我和老徐亲自把你送到老董手上,他以后要是敢欺负你,我和老徐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