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被问道,你那么爱印度,总谈及那么多关于印度的乐事趣闻,为什么不写写印度?自从读了艾扬格的《瑜伽之光》,2009年一个人独自背包从东南亚一路走到印度的加尔各答--普那--果亚,再拿到一张印度地图从南向更南,从东再向北,经过瓦拉那西、菩提伽耶、然后从瑞诗凯斯走到喜玛拉雅山雪山,绕着印度走了一大圈之后,魂就留在印度了。以致回程时经过尼泊尔、西藏等圣地都表示无感。
大概是因为有一种活在当下和未来的倾向,对于回忆又不够沉溺的原故。一些旧文,是我在那时侯的当下一刻写下的,现在看起来还真像回忆录。也许会写更多,也许不会。作为风一样的水瓶座女子,各位看官就不要期待我按章出牌了,且看且珍惜吧!
----Sundari飞非
在玫瑰咖啡偶遇米高和迪汉娜
厨娘索尼塔每天会给大家煮两次奶茶。在印度,他们叫奶茶Chai或者Milk Tea。记得在达兰萨拉的时侯,我们在休息日常常去光顾一个叫玫瑰咖啡的露台餐厅。餐单上有Chai,同时也有Milk Tea。老板是一位个子小小的,黑黑瘦瘦的藏族小伙子,长得特别像日本人,他的名字十分扼口,我记不清楚,在这里称他叫作扎西吧。我问过扎西,Chai和Milk Tea的区别在哪里呀?扎西给了一个风趣回答:“唔......都有奶有红茶,都放糖。区别嘛,我也不清楚。这是印度的茶,不是我们藏族的。”
后来我试着点了杯Milk Tea。端上来一看,哗,好大一个杯子,上面软绵绵的厚厚一层奶泡溢出来,一只茶包浸在里面,小小的纸头露出来,标着--阿萨姆。这杯精心制作的,浮着奶泡泡的奶茶只卖15卢比。很明显,扎西是用了50卢比的精力制作出来的。这杯超值的Milk Tea和露台上充足的阳光,是大家相聚在玫瑰咖啡的主要原因。
来自华盛顿的米高同学经常和一些玩音乐的朋友停在这里弹吉它。每一次撞见米高同学在玫瑰咖啡,他都是抱着一把吉它,周围也是坐满了抱着吉它的音乐小青年。但每次米高同学都是对我说同一句话,“15分钟之前,我们刚结束了现场演奏,你来迟啦,嘻嘻。”
“嘻嘻,我也不见得就喜欢你们的演奏,你就嘻嘻吧,对我没有损失。”我每次的回答也是统一套路。
米高住在瑜伽中心旁边的绿色客栈,每次听到吉它声,大家都说,“是米高在弹吉它”。但说真的,我无数次见到米高同学背着或者抱着吉它,可我从来没有看他弹奏过。有时中午跑去班苏的茶铺喝奶茶从他的客栈底下路过,听到有人用吉它伴奏,引亢高歌,带浓重鼻音的美语,明显那就是米高在唱歌,但只闻其声就不见其人。在一次偶尔的闲聊当中,米高说起,他有忧郁症,我接着当笑话说--多半是误诊,你明显是多动症。米高看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孩子,额头上凿着女士优先四个大字,从来走路都是走在女士的后面,看到有门就冲上来帮你开门,见天黑就帮你打电筒,在餐厅碰见就帮你买单......一位地道的美国绅士。
我和海伦经常在上午课间休息,与大家一起分享提前准备好的水果,牛奶,咖啡和小点心。每一个坐在我们身边的人,我们都会邀请他们一起享用。但唯有米高,在吃过我们分享的食物后,会在第二天买些坚果或者水果回赠我们,而后来,他坚持每天给我和海伦买两杯优酪,直到课程结束。他惦记着别人对他的好,出奇的细心体贴。
来自俄罗斯的戴安娜在做刷盘子卡玛瑜伽时,经常对着米高唱一首有嘲讽味的俄国歌。歌词听着真土:姑娘,要是你爱上美国佬,你就跟他走。他们有大把的钞票,花不完的美元。他会给你买大房子,有一个大泳池,还会每天给你送鲜花,称你作甜心......我真是怀疑是否有这么一首歌,也许是戴安娜即兴创作的。但她每次都能唱出同样的旋律,同样的歌词,我又不得不相信。俄国流行歌曲还真是够粗旷的。
每次大家都笑得喷饭。被人嘲弄米高却不以为然,他捏着鼻子跟着旋律伴上和声,那是超级专业的和声,还一边怪模怪样的背对着大家秀电臀。米高在瑜伽中心,像是百花簇拥的蝴蝶儿,那一股快活劲,总是让大家精神振奋起来。
扯回来说奶茶。第一次到印度时,我每天都要喝上六七杯奶茶,杯子很小,充其量是两口喝完一杯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每天七杯奶茶,外加吃一顿饭就饱了,从来不会觉得饿。我想学印度人煮奶茶,盯着看煮茶奶的细节,结果吓了我一大跳,一杯约100毫升的奶杯,他们放了四大茶匙的白糖。如果你开口称赏他们的奶茶好喝,再来一杯,那接下来那杯奶茶你会喝到6大茶匙的白糖。那种甜,不能说是甜得发咸发苦了,我的脑袋会被甜得停下来,头发都直想往下掉。
我不太爱喝厨娘索尼塔给大家煮的奶茶,除非我当时真的很饿。因为印度人煮的奶茶
实在太甜了。想知道怎么一个甜法吗?
比较一下中国人--我煮的奶茶和南印度人--索尼塔煮的奶茶你就会知道。我煮六杯奶茶,给我自己,海伦,里奥,卡瑟琳,索尼塔,拉加斯等6人喝,我会放三大茶匙的糖(因为我知道印度人喜欢甜一点,我还故意多放了一些)。索尼塔接过我的煮奶茶,通常是会先喝上一小口,接下来'唔'一声,低头捂嘴笑笑,然后就是打开厨柜找白糖缸子,抄起汤匙,再勺上满满三大勺,投进她的杯子里。我只是看一眼她的奶茶,头发也要往下掉。这糖放得也太多了吧?
再有两个星期我就要离开印度了,有了些离愁别绪。记起那么多在印度遇见的人和事,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老师和同学们相聚了,难免有些感伤。
许多人把印度当作自己的精神家园,印度对于我,新奇有趣,但从来不陌生。都说我们中国人是苦难深重的民族,想想的确在精神上我们极为苦闷。印度人呢,他们真的有一千种宗教,被一千个神保佑着,比较容易满足,容易快乐吗?
人们通常是人前欢笑,从来不会哭给陌生人看。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在家里关上房门哭哭就过去了。我想起奶茶,想起玫瑰咖啡,有忧郁症的米高同学突然就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天天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和女同学们打打闹闹,扭着海伦要学西班牙语。他在印度做了两年的义工,印度语也会说不少。问过他,为什么会来上瑜伽教师培训,他说想将瑜伽理疗带给他的老父亲,希望父亲可以有更好的身体享受退休生活。
遇到这个美国孝子,让我看到国与国的距离很近,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原来是这么的小,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是这么的近,成长背后的故事也许都会很沉重。天天兑着喝些甜奶茶,兴许能稀释些人间的苦恼。
记于2011-12-1,北印度达兰萨拉,喜玛拉雅艾扬格瑜伽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