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宋江其实是一个特别悲情的人物。
宋江本不想上梁山,起初他只是想稳稳妥妥地做他的公务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一方百姓下一场“及时雨”,但因为误杀阎婆惜、被人发现通匪,他终于被逼上梁山。上了梁山后,他发现了晁盖等人“聚义”的缺陷,重新确立了一套“替天行道”的“忠义”价值观。忠义,是儒家思想,与“聚义”只有一字之差,却更显高级和文明。梁山众人,从此不再是打家劫舍的草莽,开始有了点“盗亦有道”的色彩和味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宋江才是水泊梁山的灵魂人物,是他带着梁山实现了第一次转型。事实上,宋江从来不想反朝廷,也不愿意反。骨子里,他是很想为兄弟们、老百姓做点什么事的,也明白梁山上那一拨所谓的绿林好汉其实对社会的破坏性大于建设性。
他被招安真不是冲着什么功名前程去的,而是真想让兄弟们赢得一个重新被主流社会认可的名分,想带着他们实实在在做点对天下有益的事,岂料在天聋地哑的社会,敢反抗体制者若不能反抗彻底,必不被体制所容。
梁山当时的现状,看起来非常鼎盛,兄弟们在易守难攻的“国之之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但未来呢?未来怎么办?鲁智深、林冲、李逵、三阮等若是有一天老了,甩不动刀棒了,他们怎么办?梁山好汉中,只有宋江等极少数人有忧患意识,想到了未来梁山的生存和发展问题。
即使不接受招安,梁山也是要被团灭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对梁山而言,被招安是唯一一条可以搏一把的活路。宋江没得选。
《水浒传》若是没有招安这一节,其文学价值将大打折扣。宋江和一众梁山好汉的命运,其实在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也正因为如此,我看《水浒传》时,总会产生一种悲怆感: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折腾,怎么想跳脱出自己的命运,都是徒劳的,但是,那种努力、折腾和拼力跳脱,便是活着的意义。你以为你看的是别人的命运?不不,我们从《水浒传》中看的,只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