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看到阴沉的天,就冒出了这首诗,又是一年冬。
(一)冬日的吃
冬日,围着火炉,塞几个红薯到火炉灰烬里,借着炉火烤的糯糯软软,又怕烫又馋,于是在手上颠倒着个儿,边吃边吸溜。
在火炉上放个平锅,倒上瓜子开始翻炒,看着瓜子颜色慢慢变黄、偶尔有哔哔啵啵的爆裂声、边炒边尝火候如何,觉得还欠一点点的时候就出锅,靠着余热瓜子的味道就刚刚好。
冬日,母亲喜欢发面,就着炉火,慢火烤出厚厚的饼子,饼子两面烤的恰到好处,吃起来外壳脆、瓤糯糯的,嚼着嚼着就有麦香在齿间徘徊。味觉不会欺骗人,后来吃到做的好的馒头,味觉就突然苏醒,会告诉自己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二)冬日的住
来到皮拉勒乡支教一年有余,2016年初到住在幼儿园老师办公室,没有暖气、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被子边儿透了一点风立马就能感知到,只有脑袋露在外边。有十几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在农村,每天晚上架上热乎乎的炉子,睡觉前再加上一块煤,看着炉火泛着红红的光,在红光明灭中睡去,早晨起来的时候炉火已灭,房屋很冰冷,伸手把衣服捞起来赶紧哆哆嗦嗦的穿上,身上直接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冬日的行
记忆中,惠远的雪好大,四野白茫茫的,白杨树是雪地中不同的颜色,我和四姐为了躲避喝醉的酒鬼,在田地中绕行。前路漫漫、白雪皑皑,两个小小的人影在暮色中移动。
大一些看《红楼梦》宝玉归去,茫茫大雪中,宝玉向贾政纳头便拜,一僧一道一左一右携宝玉而去,空中飘来偈子: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就想到了和姐姐冬日晚归的场景,天空寥廓、地上苍茫、白杨在雪地中露出灰色的剪影。
(四)冬日的玩
冬日,母亲坐在炕上用白棉布、浆糊打鞋底,缝布鞋。冬天是农民的休整时间,父亲就等着我们放寒假回来凑牌局。四个人的牌局不好凑,于是父亲就让我也学。我喜欢和四姐一队,父亲和哥哥或姐姐一队,哥哥记牌又能算牌,四姐和我输的多,赢得少,因为四姐手气好,输了之后常常能抓到好牌不进贡(比如两个天五、四个王),我们也总以为是我和四姐技不如人。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父亲赖牌,信任度直转而下,感情父亲和哥哥两人合伙诈我们。
边学边打牌,父亲着急了就数落我不会打牌,气的我把牌一摔不玩了,心里暗想:三缺一我是陪着打,看不清楚形式,还不能态度委婉缓和一点,看你们三缺一怎么打,干着急吧。
冬日,有手工巧的父母给孩子做好牛儿(木陀螺),一根小棍上面绑上一条绳子,找一个光滑一些的冰面或者地面,开始抽牛儿,人多了比赛看谁的牛儿旋转的时间更长,两个人让自己的小牛儿碰撞,看谁的撞击力更强可以把对方的牛儿撞晃悠失去平衡先倒地。
乡村道路没有硬化,往来的都是驴车、马车,车辙印、脚印压出了一条光滑的路,我们回家翻出夏天穿的塑料底鞋子,套在脚上滑冰,经常是冻得小手小脸通红被父母揪回家。
冬天,麻雀就很凄惨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欢快和喧闹,也喜欢落在院子里找寻吃的。我也曾用木棍支起一个簸箕,木棍上寄上一个长长的绳子,簸箕下面撒上玉米粒儿,想着像闰土一样抓几只麻雀,可是我们家里的麻雀实在是太聪明了,总是没抓成功过。
(五)冬日的活儿
冬日最大的一个事情就是扫雪,院子里的雪要扫、因为是土坯房子,所以房顶的雪也要扫,家里原本是3间房,大姐结婚的时候变成了4间房,再后来又成了6间房。顺着梯子爬上房顶,视野很开阔,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从高处看一看邻居家的院子,雪后空气很凛冽干净、天空也很纯净,在房顶可以远眺到西河坝,甚至都能看到西河坝的桥,很多梦里我都梦见了西河坝,梦见那里水波荡漾,河水清澈,奔涌而去,有的梦里我在清波里游泳,有的梦里还有水草碧绿。
一个冬天从房顶上扫下来的积雪,都落在了房屋后墙成为了雪墙,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我们就要铲除墙根的积雪,铲雪的事儿也都是我们姐妹的工作,这道雪墙常常能堆的快两米了,我们就拿上铁锨,和邻居打好招呼进到邻居的院子里,把墙边的雪全部铲到邻居院子的菜地里。每次去铲雪墙,都想起来愚公移山的故事,面对巍峨的王屋太行,愚公发了愿就闷头干。铲雪墙的时候觉得十几米长两米高的雪墙遥遥无期,那就闷着头干吧,干着干着就往前走了一点。
冬日,还有一个工作就是剥玉米,每天晚上,在房间里倒上一俩麻袋玉米,用棍子敲一会儿,父亲和母亲用起子在每个玉米上戳几排,我们其他的人就用手把每一个玉米粒儿剥下来,边看着电视边干活儿,滴滴答答玉米掉落在空空的铁盆里,到后来掉落时的沉沉的声音。后来父亲因为肺纤维化出现呼吸系统衰竭去世,我也想这和当年的剥玉米等这些农活儿有些关系。
(六)冬日的色彩
冬夜很安静,白雪覆盖了大地,冬夜比夏夜明亮,月光照在白雪上。走在雪上,会嘎吱嘎吱的响,早晨出门上学天没有亮,越走路越明、天空一点点亮起来,向着太阳一路走去;晚上下课天色已晚,路越走越暗、越走越黑,迎着落日归来。
大自然给了我们很多明媚的色彩,单就天空而言,雨后的湛蓝、素日的淡蓝、白云的洁白、乌云的灰色、太阳初升的橘色、红色到黄色、落霞的金色,能看到不同深浅的颜色。
冬季萧瑟,进入了冬藏。白雪覆盖、田埂在土地中露出本色,夏日葱绿茂盛的芦苇只留枯枝。偶尔有乌鸦被惊动,突然飞起。冬季一切都隐藏了,田野上没有了一切生机,满目萧所,以为一切就如此了,亘古荒原没有希望。其实,在荒凉之下,孕育着新的生命,隐藏着新的生发,当春雷阵阵、春风拂过的时候,蛰伏的生命就会显现,一切苍黄又会生发嫩绿再转为苍翠。
春天总会驱走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