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问我,你这辈子有坚持过什么事情嘛?我理直气壮的回答她。没有,我这辈子不曾坚持过什么事情。
回想起来,那些让我煞费苦心去坚持的事情,基本都是错的。
高三的时候,我为了在心爱的女生面前证明自己跟她一样,也可以做个素食主义者。我坚持吃了一月的素食。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偷偷吃下了一根香肠,那是我在厕所里吃过最美味的东西。然后我才明白,我宁愿喜欢一份香烤鸡翅、一片淋了红油的夫妻肺片、一块从香汤里捞出来已经熬开的带肉骨头,我也不要喜欢她。
在我更小的时候,我跟弟弟打赌,我是一个可以自己睡在阁楼的人。阁楼有一面透明的玻璃墙,玻璃背后是一条短短的楼梯。我每晚在黑暗里盯着楼梯的尽头,害怕有一个惨绿的人脸探出头来窥视我。第三天晚上,邻居家婴儿的啼哭吓得我跑回客厅,我终于在沙发上度过了几天来第一次安稳的睡眠。
我曾经试图去做违背内心的事情,才最终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曾经试图坚持运动,坚持读书写字,曾经试图去说服别人,在我空无一物的大脑里,其实依然坚持着某种常人不会做的事情。最后唯一证明的事情是,我是一个贪图安逸,懒惰又不自知的家伙。
大部分的坚持都是错的。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事情。
在我从小的教育里,家长就喜欢把坚持和意志力打包捆绑。坚持九点前睡觉,坚持学数学,坚持去做违背内心想法的事情,并且把这种忍耐的程度称之为意志力。
可是据我观察,我身边那些喜欢卖弄意志力的朋友,他们并无意志,只有蛮力。他们不曾产出过什么惊羡的作品,他们也没有在自己坚持的领域里做出过什么成就。他们像是不停做题,却无法及格的差生。通过单调重复的劳作,去证明自己有天赋和能力。最后和我一样,唯一能证明的自己在行动上的徒劳无功,在人生上的碌碌无为。
我不曾坚持任何事情,有趣的是,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感到有任何的挫败感。如果我父母还愿意管教我,他们大概会说我没有任何的毅力。如果我那些失去的朋友还愿意跟我说话,他们大概会说,你从来不稀罕有我这个朋友。如果我那些失去的感情还能挽回,她们大概会说,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如果早起是一种意志力,普通人的意志力大概像6点起床,从阿姨手中接过的新鲜油条那么长。那我的意志力大概就像一杯10点卖剩的豆浆,只剩半杯,再摇一下就一点都不剩了。
我最喜欢的事情,是某本枯燥无味的书里,偶尔一句啰嗦又龌蹉的叙述。是某个我并不喜欢的朋友,在朋友圈里流露出的愚蠢。是色情电影的爱情桥段,是廉价小摊档一碗加料的螺蛳粉,是绕路的司机大方承认的时刻。是那些一直坚持的人,终于不再坚持的瞬间,它们所透露出来的真实又愚蠢的想法,支撑起了我这段并不想坚持下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