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叮咚”!
手机发出清脆的提示音,丁晓希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强迫自己镇定情绪,按下接听键,主编的声音从听筒了传了过来,“丁晓希,你在哪里?!”尽管刻意隐忍,但怒气还是不可遏制。
这让丁晓希背后“腾”得就起了一层薄汗,快速地在脑中搜索着今天是否有哪些事情忘了办,头却昏昏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的踟蹰现在在主编段思超的眼中就等同于抵赖,于是一贯沉稳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发起火来,几乎用咆哮地语气吼道:“我的丁大记者,你到底在干什么?武警总队今天的发布会全省那么多家媒体,就我《A省日报》的首席记者没有露面!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还想不想干了?!”
段思超和丁晓希是校友加同门,当年为了李光雷放弃出国深造的丁晓希在经历了数次求职碰壁后,在恩师的引见下,段思超将丁晓希安排进了这家全省重点报社工作。从实习记者到报社首席,可以说,段思超在丁晓希的成长道路上扮演着亦师亦友的角色。
因此,这么多年,对于丁晓希,他到底是理解更多一些,一个女人年纪轻轻有了孩子,丈夫又长期不再身边,偶尔丁晓希有个迟到早退的,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丁晓希的业务能力那在报社里确实也是数一数二的,很多事情上即使他偏袒丁晓希,大家伙儿也都装糊涂。
可是,今天这个事情,她丁晓希玩得太过了,省委宣传部长都出席的重要场合,明天报纸头版的位置都留好了,她丁晓希居然没有去?甚至他打电话过来,这个丫头还一脸迷茫,这叫他怎么能不大发雷霆?
“啊!段哥,对……对不起,家里有点事情,我……我忘了,我我……”丁晓希的脑袋像被人猛击了一下,嗫嚅着想解释什么,刚一张嘴,隐忍了多时的眼泪却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话语里也带了哭音。
听见丁晓希的啜泣,段思超有些诧异举着电话,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在段思超的眼中,丁晓希一贯都是个好强的姑娘,当记者原本就是一个吃苦的行业,风里来雨里去,她丁晓希原本也不是学这个,可是这个丫头硬凭着自己的努力,仅用了六年时间就从实习记者做到了首席,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可是她丁晓希从来不说一句苦,不道一声累,今天这是怎么了?
半响,段思超听丁晓希那边的哭声减弱,才叹了口气说,“晓希,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一问更是戳中了丁晓希的伤心事,想起和李光雷刚才的种种,心抽痛了一下,眼泪更是汹涌。
段思超见此,不忍再追问,顿了顿说,“那个,晓希,你是我最看重的记者,我也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可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这简直就是事故,你还是快想想有什么补救的办法,不然我都保不住你了!明天的版面可不能开了天窗!”
“好好好,段主任,我马上联系,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补救!”丁晓希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举带着浓重地鼻音,着电话连连点头。
挂断了电话,丁晓希甚至顾不上看一眼满屋的狼藉,飞快地冲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一边补妆,一边拨通了省武警总队宣传处李明杰处长的电话。
“哟,我当是谁呢?丁大记者,有什么指示啊?”李明杰的语气不善,估计也是为了被丁晓希放鸽子的事情。
“这个,李哥,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情是我错了,家里突然有事情,这不一处理完就第一时间向处长大人负荆请罪来了吗?”丁晓希一边用大地色的眼影尽力粉饰着哭肿的双眼,一边用讨好地语气连连对电话那边的李明杰陪着不是。
“我就说嘛,你丁大记者可是出了名的敬业,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放我们鸽子啊,怎么,家里有什么困难吗?需要帮忙不?”李明杰这个人有着官员的世故和通达,对于丁晓希今天的放鸽子虽然心里不怎么受用,但是确实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毕竟以后还有用的着丁晓希的地方。宣传工作嘛,一定要与人为善,这一贯都是他李明杰的工作信条,所以他即刻从善如流地对丁晓希表示了关心。
“谢谢啦,李哥,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您看看,方便的话我现在过去做个补充采访,通稿之前我也看了,我们段主任都指示我了,咱们这个重大典型必须上头版,您看怎么样!”丁晓希语速虽慢,但手上的动作一刻未停,抽出眉笔快速地描摹着。
“哎呀,你丁大记者发话,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幸,我一定全力保障!”
挂断电话,丁晓希再次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妆容精致,穿着得当,和刚才颓唐崩溃的女人判若两人,“很好,这才是丁晓希,不是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丁晓希拎起包出门。
李光雷摔门出去后并没有走远,他在小区的花园里兜兜转转,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
有那么一刻,他是迷茫的。
从小他一直希望找一个和自己母亲不一样的女人结婚。
当他遇见丁晓希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找到这样的女人,那时候的丁晓希温柔持重,待人善良宽厚。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家里条件不好,丁晓每每省下母亲带给她的零食,一到周末就坐两个小时的车跑到他学校送给他;他第一次带她回家,他母亲给她的红包,她会转身悄悄塞回外婆的衣兜里;岳父母曾经强烈反对丁晓希和他的在一起,为此,丁晓希曾经绝食了三天三夜;甚至丁晓希为了他们的爱情,毅然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说实话,对此李光雷是感动的,在结婚在那天他也曾经暗暗发誓要对丁晓希好一辈子的。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丁晓希变了。
那个曾经心思单纯,为了他可以赴汤蹈火的女孩子,变得斤斤计较,变得不可理喻。
他有时看着披头散发的丁晓希瞪着他的样子,总会从心底发凉。
特别是每每当一番针锋相对的争论逐渐演变为互相谩骂时,丁晓希的那张曾经连重话都不会说的嘴巴里制造出各种指责、埋怨的话时,他总有那么一刹那间是恍惚的,仿佛自己的母亲和丁晓希的身影重合起来,他用力想挣开这种感觉,但是还是无力摆脱。
或许,这就是他李光雷的命运,终其一生,都走不出母亲的阴影,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幸福……
(2)
当丁晓希匆匆赶到武警总队的接待室时,李明杰处长早就等在那边了。
李明杰是个宽肩膀的大个儿,年龄大约在四十岁上下,人很瘦,脸上长满了凹凸不平的麻子,但双目炯炯,周身透露着老练稳重,说话时不紧不慢,好像织布梭一样有节奏地把他的思想准确精密地表达出来。
“丁记者,丁记者,总算把你盼来了!”
李明杰刻意装出的热情让丁晓希有些不舒服,但依然用同样灿烂的微笑握住了李明杰的手,打着招呼,“处长,您好!好久不见啊!”
“是啊,我们一直盼着你来呢!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李明杰一边很绅士地引丁晓希落座,一边亲切地询问道。
丁晓希并不想谈这个话题,善意地笑笑,没有作答。目光却落到了坐在会客厅角落的一位女士,丁晓希回头望了一眼李明杰,好看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等待他的介绍。
“哎呀,光顾着寒暄了,都忘了介绍咱们今天的主角了,来,宋老师,这就是我经常和你提起的丁晓希记者。”李明杰微笑地向那女人介绍着丁晓希。
“你好!”
“你好!”
矜持地微笑,两个女人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宋老师原名宋可心,是A省武警支队某大队长的爱人,现在距离A省的2000公里以外的一座小城的中学教书。这次宋可心的丈夫罗勋在执行任务中因保护人民财产安全儿受了重伤,成了A省老百姓眼中的英雄,而默默支持罗队长工作的宋可心也成了被采访的对象。
早在来的路上,丁晓希就仔细研究过新闻通稿,对宋可心的背景有了一定的了解。
可当宋可心真正地坐在她面前,丁晓希还是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了她几眼。
宋可心四十多左右,一身黑色的休闲西服将身材的勾勒地还算凹凸有致,头发简单地挽着一个髻,面孔上没有半点脂粉,深色的皮肤,清瘦的身材,一双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里,眼下一抹乌青显得格外明显,显然这个女人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尽管强打精神,但眼神中的疲惫却透露了她的压力与无奈。
看着宋可心,丁晓希不知怎么心被震动了一下,想起了早上在镜子里的自己那种疲惫的眼神,多么似曾相识的感觉。
“宋老师,咱们丁记者和你一样都是军属,她的爱人在咱们C军区的机关工作,他们也是两地分居,你们好好聊聊,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李明杰热络地帮两个女人介绍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晓希并不喜欢别人叫她军属,她讨厌标签化,就像讨厌李光雷要求她必须做个贤良淑德、只懂付出不求回报的老婆一样。
她礼貌地冲宋可心点点头,语气亲切却疏离地客气道,“宋老师您好,很高兴您能接受我的访问,早上很抱歉没有参加群访,但是我觉得我们这样单独交流或许效果更好,您觉得呢?”
宋可心微微颔首,脸上挂着真挚的笑意,两只大眼睛专注地望着丁晓希,似乎像在课堂上般用眼神鼓励着丁晓希问下去。
丁晓希笑笑接着说,“宋老师,我是一名女记者,我这篇稿件切入点也希望更细腻些,因此想更多地挖掘一下罗勋队长的一些生活侧面,包括你眼中的罗勋队长,以及你们生活中的一些故事,如果方便的话,您也可以谈谈你们的相识相恋的过程,当然,我会百分百尊重您的意见。您看是否合适?”
“丁记者客气了”,宋可心长年的辛勤教学给她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印迹,高而长的鼻梁下那张经常有力地抿住的嘴,声音不很高却很清楚,语气温和有礼,显示着这个女人良好的教养和气质,“感谢你在百忙之中对我进行采访。就如李处长所说的,我和罗勋虽然结婚快20年了,但我们一直两地分居,说实话,他生活里的样子,或许,我并不完全了解。”
宋可心的坦率让丁晓希和李明杰吃了一惊,丁晓希还没有说什么,李明杰却有些急了,脸上也变了变颜色,轻咳了一下,想打个圆场,尴尬地笑笑说,“哎,这宋老师是越来越幽默了。”
丁晓希也是一愣,但随即镇定下来,定定地望着宋可心,半响,却又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句:“宋老师,这个我懂。”
宋可心望着丁晓希的眼睛,看了很久,她原本暗淡地双眼闪出一抹亮色,倏尔她第一次真诚地对丁晓希绽放出笑容,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在两个女人之间流动。
李明杰尴尬地看着两个女人的眼神互动,瞬间觉得自己非常多余,但又不好抽身离开,在心里嘟囔着“下次再也不搞什么单独采访了,这个罗勋的老婆也真是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两个怪女人……”
或是察觉到了李明杰的尴尬,丁晓希笑了笑对李明杰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用有点撒娇地语气说:“李处,你看你瞪个大眼睛在这里杵着,宋老师和我都紧张,不然你到一边呆一会儿,给我们点私人空间呗!”看李明杰面带犹豫,丁晓希娇笑了一下,接着说:“哎呀,你放心,稿子会给你审的,怎么我你都信不过了?”
“那当然信得过,我就是害怕你们第一次见面不熟悉情况,既然你们女人要说点悄悄话,我也就不打扰了。”李明杰又望了望宋可心,用眼神提醒她要注意分寸后,微笑离去。
少了李明杰,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丁晓希和宋可心一时间竟找不到可说的话题,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丁记者,你也是军属吗?”沉默半晌,宋可心打破尴尬开口道。
“宋老师,我先生确实是军人,但我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称我作军属。”丁晓希也非常坦率,悄悄地对宋可心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也不喜欢!”宋可心那一直拧在一起的眉毛也终于舒展开来……
(3)
有时候,女人们的友谊的建立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不到半刻,丁晓希和宋可心便熟络起来,话匣子也就自然打开了。
宋可心和罗勋自小相识,对于宋可心来说,从小就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当老师,一个就是嫁给罗勋。
罗勋和宋可心从小相识,典型的青梅竹马,乃至连双方的父母都认为,罗勋和宋可心必然会结婚,所以,对两个子女之间的情感发展一直抱持着宽容的态度
“你知道吗?曾经我和罗勋是如此相爱,为了和我约会,还在上军校的他甚至翻了学校的院墙,被纠察撵着跑了两条街……”说到此,宋可心那双满是疲惫的双眼里闪耀着点点星光,深刻着法令纹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着宋可心沉浸在回忆中一脸幸福的模样,丁晓希再回想刚才他一脸冷漠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凄然之感。
是啊,那时的她和李光雷不也是甜蜜的吗?
于是,在武警总队的接待室和谐的氛围里,回忆纷至沓来,丁晓希又回到了当年和李光雷第一次分别的那天……
“你到了?”刚回宿舍,手机铃声便在衣服传了出来,以为是李光雷,丁晓希激动地看都不看接起电话就说,耳边却传来妈妈熟悉的声音。
“你说什么?谁到了?”妈妈有些奇怪地问。
“没谁,我以为是我同学,她们让我去活动中心一下。”丁晓希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要是让妈妈知道自己谈恋爱了,那麻烦就大了,尽量用平静地语气扯着谎,丁晓希心里祈祷着妈妈不要听出什么端倪。
“噢,是这样啊!晓希!这个周末早点回来,我和你爸给你做了最爱吃的清蒸鱼。”索性妈妈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有些絮叨地询问着丁晓希的生活,一边嘱咐她周末要记得回家。
胡乱地应付完妈妈,丁晓希把自己埋入被褥之间,李光雷已经走了两个小时零三十八分钟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什么都没有,失落感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让丁晓希又止不住掉下了眼泪。
说实话,就算到了现在,和李光雷谈恋爱这件事,丁晓希自己都还晕晕乎乎的,她实在想不通那么多女生里李光雷为什么看上了自己,毕竟她的相貌并不惊艳,性格也不算温和,连她自己有时都觉得自己性格别扭得实在可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以前听学长学姐们说,那些教官里有的人会故意欺骗学员的感情,难道李光雷也是和自己玩玩吗?
“不会的,不会的……”思及此,丁晓希猛然从床上坐起,不住地摇着头一遍遍地劝慰自己。虽然她是第一次谈恋爱,但这几天的相处,李光雷对她说话的表情,他对自己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故意欺骗自己感情的人,可是,之前只要他有空都会给自己发信息,现在都这么久了,怎么算着他应该早就到了,为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呢?
“谈恋爱真是麻烦死了!李光雷真是烦死了!”丁晓希郁闷地扯过床边的玩具熊娃娃,生气地揪着两只熊耳朵小声嘀咕。
“叮铃铃……”手机再次发出了单调地提示音,丁晓希有些意兴阑珊地扯过电话,一看屏幕上李光雷的名字,开心地把玩具熊丢到一边,连忙按下了接听键,李光雷好听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干什么呢?晓希!”
“没有干什么啊!”丁晓希忙掩住自己过分开心的语调,故作平静地说。
“是不是又滚到床上去了?”李光雷笑着问。
丁晓希吓了一跳,连忙心虚地朝四周望望,确定没有什么窃听器或是摄像头之后,有些逞强地反问:“你……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我根本没有在床上,我在打扫卫生呢!”
“哈哈哈……好吧,我的晓希这么勤劳啊,哈哈哈……”李光雷的笑声很不给丁晓希面子的传了过来,丁晓希有些郁闷地撅撅嘴,决定不理他了。
李光雷笑了一会儿,停下来,看丁晓希一直不说话,就知道她又生气了,赶紧换上讨好地语气,温柔地劝到:“好了,晓希,不生气了,是我不对,不应该笑你,别生气了,生气就不好看了。”
“我本身就不好看。”丁晓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谁说的,我觉得挺好的。”李光雷说的一本正经,逗得丁晓希咯咯地笑个不停,女孩子都喜欢人家夸她漂亮,丁晓希自然也不例外。
“老李,你怎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啊,是在忙吗?”笑了一会儿,丁晓希还是忍不住语带幽怨地问。
“对啊,我一回来就收拾东西,然后就开会,刚开完这不就给你打电话汇报了吗?”李光雷感觉到丁晓希的失落,赶紧详详细细地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她,害怕她多想。
“噢!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理你了吗?”李光雷笑着问。
“你敢!”心略微宽了宽,丁晓希又恢复了嚣张得本色。
“不敢不敢!我的姑奶奶!所以呢,我刚刚去和大队长磨了好半天,成功地申请到周末外出的机会,我带你去逛逛好吗?”李光雷也忍不住和丁晓希分享这个好消息。
而丁晓希一听,更是兴奋地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昨晚李光雷还告诉她,军校管理很严格,以后他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或许一两个月都见不到,让她做好思想准备,丁晓希虽然对此没有什么概念,但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可是,这么快就能见面了,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她慌忙点着头,一叠声地说“嗯嗯,好的好的!”
等挂了李光雷的电话,躺在床上傻乐的丁晓希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妈妈不是让她周末回家吗?
这个好像和李光雷那边冲突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那个精明的老妈可不是一般人能糊弄过去的,怎么办啊?看起来,这个幸福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得到啊!
丁晓希又陷入了苦恼中……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丁晓希上课前就收拾好了回家的东西,鼓鼓囊囊的装了一大包。下课铃一响就飞快地冲出教室。同宿舍的女生小叶羡慕地看着飞奔的丁晓希笑道,“你们看丁晓希,这哪像是回家啊!比约会都跑得快!”引得班里的同学一阵哄笑。
丁晓希听见了顾不上回嘴,只是回头向她们做了一个鬼脸,在一阵哄笑中跑向公交车站。
公交车开得摇摇晃晃,走走停停,从城市的最南头开往市中心,穿越大街小巷,一路上风景宜人。
但此时的丁晓希却顾不上欣赏风景,她心里忐忑其实丁晓希对于和李光雷的恋情一直惴惴不安,高考的失利让一向好强的她在父母面前发了誓,大学四年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谈恋爱。
言犹在耳,丁晓希心虚地摸摸了耳朵,这才过了一个月,这脸还真是打的猝不及防。
而且,她那个在政府机关工作了一辈子的妈妈,精明了过分,想要骗她,她丁晓希还真没有真个自信,再加上她那个脾气火爆的老爸,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刚脱离自己的视线,就被别的男人拐跑了,这估计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越想越头疼,丁晓希索性闭目养神起来,就在此时,手机短信不合时宜地发出震动,丁晓希有些气恼地打开手机,诺基亚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哈,是李光雷!丁晓希的气一下子消失的烟消云散,高兴又期待地打开短信阅读了起来,“宝贝儿,上课累不累?我已经请好假了,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外出,我大约9点钟左右到胜利路口,到时你在那里等我就好!抱抱!!爱你!”
看完短信,丁晓希的头一下子大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居然把李光雷要外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光想着这么应付老爸老妈了,这边明天应该怎么出来呢?还真是麻烦!唉!
“你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一进家,老妈标志性的大嗓门从厨房传来,热情洋溢地和丁晓希打着招呼。
“好,好!你总的让我把书包放下吧!”丁晓希有点心虚,一边撒着娇,一边故意躲避与老妈目光接触,一头钻进自己的小屋。
饭桌上,鸡茸玉米,青豆虾仁,盐焗鸭,蟹粉津白,清蒸扁鱼和一品莼菜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虽说是家常菜,但经过了丁妈妈的精心烹饪却处处显示着自己的匠心独运:盐焗鸭色泽诱人,以香酥胜;蟹粉津白用料质量高,以甘滑胜;清蒸扁鱼清鲜幼嫩,以确保原味胜。莼菜汤,莼菜是取材新鲜,以醒胃润喉胜,其余鸡茸玉米与青豆虾仁,也都是寻常中亦有其不寻常处,丁晓希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晓希,你慢点吃慢点吃!”丁妈妈一边不停地往女儿碗里夹菜,一边忍不住劝道,“没人跟你抢,你看你,这一个月军训受苦了吧,都瘦了一大圈。”
妈妈无意识提起的军训却让正在喝汤的丁晓希吓了一跳,心虚的她,一个没注意一口汤直接卡在了嗓子眼,一时间低头咳嗽起来。
这可吓坏了丁妈妈,她赶忙抽出了纸巾递了过去,一边帮丁晓希摩挲着后背,嗔怪地说,“你这个孩子,从小都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干什么事情都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道以后谁能看上你!”
“咳咳咳……”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脸都咳红了,慢点慢点……”丁妈妈焦急地连忙又是递水,又是帮着顺气。
“没……没事”丁晓希脸涨的通红,好在老妈没有在追问下去,不然她立刻就得露馅。
“晓希,你明天没事的话,和我一起去逛逛商场,眼见着天凉了,给你买两套衣服去,都是大姑娘了,也得学会打扮!”丁妈妈仔细帮晓希挑去鱼刺,爱怜地对女儿说。
“嗯,妈,我明天有点事情,我不想去了……”丁晓希强装镇定,跟老妈扯着谎。
“噢?”丁妈妈的细眉一挑,示意让晓希解释原因。
“是这样的”丁晓希暗暗在桌下姣着手指,尽力让声音听起来云淡风清,“就是宿舍里的小叶嘛!你开学那天见过的,天津那个,第一次来咱们这边说要到城里转转,想让我当导游,所以我明天得陪她啊!实在去不了。”
“噢,是吗?”丁妈妈有点将信将疑。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丁放下筷子,对着丁妈妈说,“好了,丽雯,女儿难得有个朋友,你别问东问西的,她们这个年纪的丫头自己独自出来上大学多不容易,女儿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衣服什么时候都能买,是吧!”
丁爸爸都这样说,妈妈自然没有话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对晓希说,“你这个丫头,有了朋友就不知道陪妈妈了!真是没良心!明天早点回来!”
“是!”丁晓希做了一了一个夸张的敬礼动作,惹得爸爸妈妈一阵笑声。
而丁晓希也从心底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明天的约会,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李光雷便翻身下床,快速地洗漱完毕后,他打开衣柜,望着自己仅有的几套衣服犯了愁。他从小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买衣服打扮这种事情更是不在行,当兵以后更是没啥机会穿便装,所以他的衣服少的可怜,挑来挑去都挑不到什么中意的可以出去约会的衣服。
“光雷,你干什么呢?”舍友徐大龙走过来拍了一下李光雷的肩膀,“哟,这是天上下红雨了吗?我们小李同志都知道打扮自己了?这是要出去约会吗?快说说,你是不是有对象了?”徐大龙揶揄地捅了捅李光雷,笑得灿烂且八卦。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那个小美女几天没接你电话了?你还有心情管我!”李光雷抬眼斜了一眼徐大龙,嘴边含笑,慢条斯理地说着,却句句都往徐大龙的心缝里扎。
“额,你这个人……”提起自己的伤心事,徐大龙有些没趣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手攥成拳头在李光雷面前假意晃了晃,转身走了。
看着徐大龙离去的背影,李光雷笑了笑,也不搭理他絮絮叨叨的抱怨,摇摇头,还是把手放在了平时穿的那套军装上。
今天的丁晓希是刻意精心打扮过的,虽然几乎没有怎么化妆,但她穿了剪裁合身、线条单纯的红色洋装。红色,原是很火气的,她穿起来却合适到极点,衬得她的皮肤那么白,那么嫩,几乎吹弹得破。当她出现在胜利路口,立即成了一道风景。
李光雷刚一下车便看到了她。是那么美,眉间眼底,有诗有画,脚下裙边,有云有雾,嘴角颊上,有酒有梦。
一时间竟让李光雷看得有些痴了。
丁晓希也看到了李光雷,她立即蹦蹦跳跳地奔过去,脚步轻盈,浅笑盎然,她奔得那么轻盈,简直就象天上飘来一朵红云。
原本想给李光雷一个拥抱,却在李光雷摆手的手势下,站住了脚,把细细的发辫往后一甩,乌亮的眼珠左右盼顾,有些诧异地更含了几分委屈地望着他,歪着头表情迷茫,娇嗔地喊了一声“老李?”
李光雷看着委屈的丁晓希,心温柔地化成了水,赶紧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她小小软软的手握住,安慰道,“乖,这边好多人,我穿着军装,不允许做太亲密的动作,知道吗?”
“噢,知道了。”虽然知道李光雷的工作性质特殊,但是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丁晓希还是撅起了嘴巴。
“好了,乖,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买好不好,你看我发工资了。”看着丁晓希有些生气的侧颜,李光雷讨好地将钱包从军装里侧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放进丁晓希的手中。
这让丁晓希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生气了,赶忙把钱包放回李光雷的手中,语气焦急甚至有些结巴,“你……你怎么把钱都给我,快拿上,我不能要你的钱,这里这么多人,太不安全了!”
“你是我女朋友,为什么不能拿我的钱呢?”李光雷看着着急的脸红扑扑的丁晓希,觉得她可爱得紧,故意逗她。
“我妈妈说,任何时候女孩子都不能管男孩要钱,总之,我不能拿啦,你自己拿好,别丢了,我们赶紧去逛逛吧,站到这里好怪的,他们都看我们!”看着周围人都在打量穿着军装的李光雷和她,丁晓希有些不好意思,用嗔怪地语气和李光雷撒着娇催促他赶紧离开。
“好好好,那我们去哪里呢?我可是有一整天的时间。”李光雷也感觉到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看着丁晓希的眼睛从善如流地问。
“当然是哪里人少去哪里了!”丁晓希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完看李光雷半晌没搭话,就那么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腾得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着急地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多想!”
“噢,是吗?”李光雷语气里藏不住笑意,“我没有多想啊!你在想什么呢?”他那双不大的小眼睛故作无辜望着丁晓希,调笑意味十足。
“哼,你最讨厌了!”丁晓希有些恼了,当然更多的羞,转过身故意不理他。
李光雷看着她是真的生气了,赶忙软了语气,讨好着说,“好好好,我最讨厌了,是我自己想多了,我想要和你去人少的地方,好吧!”
“你……”丁晓希又羞又臊,连忙转身看看四周的人,瞪了他一眼,抬手作势打他,却在看到他故作委屈巴巴的脸的下一秒,忍不住笑意笑出了声。
“好了,我就一天时间,咱们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吗?对了,你上次不是想去碧园吗?我们今天去那里玩好不好?”李光雷也笑了,同时温柔地劝丁晓希。
丁晓希有娇嗔地瞪了李光雷一眼,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把手交到了李光雷手里,任他拉着自己向碧园走去。
(4)
“丁记者?丁记者?你还在听吗?”宋可心的声音将丁晓希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在听,在听,对不起,宋老师,我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情。”丁晓希有些发窘地望着宋可心,十分不好意思。
“噢,没有关系……”宋可心望着丁晓希,温柔地笑笑,并没有介意她的失态,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时的我们或许相信会一辈子就这样相爱下去,哪怕那时的我们已经遇到了很多困难了。”
“困难?”丁晓希挑眉,有些不解,“刚才您不是说双方家长并不反对吗?”
宋可心笑笑,笑容里参杂了些苦涩,半玩笑半认真地望向丁晓希,“怎么?你和你先生在一起时,家长反对的很厉害吗?”
丁晓希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心虚地躲避着宋可心玩味地目光,虽未回答,但瞬间黯淡的眸子交代了一切。
宋可心把丁晓希的变化尽收眼底,她望着眼前这个虽不算美丽却气质独特的女孩子,突然有些心疼,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心疼丁晓希还是心疼自己。
“如你所言,我们两家是世交,父母对我们的事情也是乐见其成,但是当选择军装的那刻,很多事情,很多困难就已经注定了。”宋可心叹了口气,为丁晓希讲述了她和罗勋的故事。
20年前,宋可心还是某全国重点大学的文学系的学生时就和自小青梅竹马的罗勋定下了终生。
大学四年,分隔两地的他们靠着一封封炙热滚烫的书信倾诉对彼此的思念,也支撑着这段美好的感情。
转眼间到了毕业的时刻,当宋可心心心念念着罗勋分配回他们成长的小城时,却得知罗勋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遥远的新疆。临别的站台上,他对哭肿了双眼的宋可心说,“可心,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或许都不会理解,但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等我,等我实现军人的价值,我会回来,兑现对你的承诺,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若不是你不愿意等我,我也不会怪你,我会永远祝福你!”
丁晓希哭到喉咙沙哑,她想说罗勋你就是一个混蛋,可是一张口,眼泪先灌满了喉,心痛到不能呼吸,只是拼命抱紧罗勋的腰,不愿放开手,仿佛这一放,这个心心念念的人就一去不复返了。
站台上,一双碧人洒泪相拥,仿佛这就是天长地久。
而离别的脚步却悄悄迫近,尖锐的汽笛拉着长音,颤抖着,就同在人心上划了一道口子,尽在那里打滚,又像一个笨重的轮子似的,格格地碾过那些不忍离别的恋人。
回头望了望列车上的战友们,罗勋终究狠了狠心,将宋可心箍紧的双手一个个掰开,转身想走,却在下一秒收住脚步,回身用能把她嵌入身体的气力抱住宋可心,任她的眼泪将军装打湿……
“那时我望着他离去的列车,有一刻,我心里是恨极了他的,恨他为什么这样对我?难道他所谓的责任比我重要得多吗?可是,我也不敢去问啊,如果他说是,我又该怎么办?哎,我只能收拾一地的伤心,在原地等他回来。”宋可心的眼眶微红,刻意装出的平静已经掩藏不住声音里的失落。
可是,或许罗勋永远不会知道,他转身离开的日子里,那一句“等他”,对宋可心有多么沉重。
一个刚出校园的女孩子,面对陌生的工作环境,还有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她的惶恐,她的无措,都只能在一个个寂寞的黑夜里自我消化。
罗勋分配的哨所在南疆一座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具体方位的无名大山里。那里,每半月才通一次邮,有时遇到天气恶劣,他们甚至连吃饭都吃了问题,你甚至无法想象在通讯设备如此发达的今天,20年前,罗勋所驻守的地方却连电话连信号都没有,更别提和宋可心通话了。
有时,望着连绵起伏一座座山峰,连罗勋自己都不再奢望宋可心能够再等他了,因为再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当年激情已经被现实的巨大落差所消磨,徒留一地的茫然与困顿。
而远在家乡的宋可心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一封一封信的写着,即使回音寥寥,也不愿放弃。
她的执着引来了周边人的侧目,有人暗笑她傻,有人低头叹息,有人甚至主动为她介绍新的男朋友……可是,这些宋可心都不在意,那个时候的她像是疯魔了一般,除了罗勋,眼中心里谁也容不下,谁也进不去。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的我也不清楚,究竟那时执着的我,究竟是因为爱他,还是为了感动我自己,毕竟,很多时候,这段感情里,始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宋可心低下头轻啜了一口手中的热茶,缓缓地说,眼神却盯着远处,一时陷入了沉默……
当宋可心几乎以为自己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罗勋回来了,这是毕业三年来他第一次探家,同时也带来了他调往A省某个支队的消息。
宋可心望着眼前阔别了三年恋人,直到他将她轻拥入怀,聆听着他胸膛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三年来,他早已褪去了青涩与稚气,西北的风沙在他的脸上雕刻出坚毅的模样,黑里透红的皮肤有着健康的光泽,一对浓密又长的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挺拔的鼻梁都和自己印象中的邻家大哥哥有着天壤之别,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可心,嫁给我好吗?”罗勋的求婚直截了当。
尽管心中隐隐不安,但是宋可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他,毕竟这是这三年以至于更长时间以来自己心心念念执着的答案。
一切水到渠成,他们的婚礼虽简朴却庄重。罗勋当着双方的父母亲朋对宋可心许下一生的承诺。
那一刻,泪流满面的宋可心也真的以为就是幸福的终点。
可是,生活的残酷就在于总在不经意间将你所有的美好想象打破。
休完婚假,罗勋很快返回A省,一走又是大半年,宋可心则每天上班,下班就窝回宿舍,除了每天的固定通话和抽屉里那本印着喜字的结婚证,连她自己几乎都忘了已婚的事实。
日子平淡如水,宋可心和罗勋的生活也按部就班,直到儿子帅帅的到来才引起了一些波澜。
说实话,帅帅的到来有些出乎宋可心的意料,那年她正带着毕业班,工作的压力原本就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可是孩子就那么突然地来了,这让宋可心措手不及。
而且,由于先天体质的原因,宋可心这一胎怀的并不安稳,不足两月便有了先兆流产的迹象,宋可心的思想压力陡然增大。想给罗勋说,但是罗勋的单位性质比较特殊,请假更是难于登天,于是,罗勋便请了自己的母亲过来照料。
罗勋的母亲是个老实厚道的家庭妇女。花白头发已经失去了光泽,那微微凸出的眼泡,清癯的颧部和额头的皱纹印记着她长期的操劳,说话时却透露着果断和精明,那时数十年操持家庭磨砺出的熨帖风度。
未成婚时,虽说两家住的不远,但宋可心也不总去罗家,对于罗家这位当家女人了解并不多,就觉得自己婆婆精明能干,可一旦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起来,才发现婆媳矛盾这种事情任谁也避免不了。
因为她先兆流产,婆婆对她的衣食住行格外上心,每每宋可心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必须先向婆婆汇报,不然婆婆轻则一顿说教,重则摔摔打打地发泄不满。
好不容易熬到了分娩的日子,月子做了一半罗勋就走了,宋可心只能独自与婆婆相处,两代人带孩子的方式差异也让她在月子里有苦难言。
孩子刚过了半岁,婆婆说自己身体不好,借故回了老家。
宋可心只好舔着脸去央求自己的母亲来帮忙照顾,好在老人家毕竟心疼自己的姑娘,尽管家中琐事缠身,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拒绝来帮女儿照顾外孙。
这一照顾竟是七年。
那七年间,罗勋工作努力,职务是节节攀升,也先后调任了很多地方,可是对于家,他依然只是一个过客。
很多人羡慕宋可心嫁得好,可只有宋可心自己知道,这军官太太的光鲜背后,是多少的心酸与无奈:孩子生病时,别人家都是父母在陪,她只能一边搀扶着腿脚已经不便的母亲,一边上帅帅背着肩头往医院赶;孩子开家长会,永远没有罗勋的影子,以至于班主任老师都隐晦地问她是否是单身母亲……
起初,宋可心还会委屈,还会抱怨,她和罗勋吵,和罗勋闹,可是换来地永远是罗勋让她以大局为重的敷衍,到后来,更是连敷衍都懒得给了,取而代之的是以沉默来回应。
慢慢地,宋可心也不吵也不闹了,也学会了用沉默来面对罗勋和这段婚姻。
“说来好笑,他这次负伤住院的两个月,竟是我们二十年婚姻生活里相处最长的时间。”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宋可心苦笑着反问,“所以你问我了解生活中的他吗?我怎么回答啊,你告诉我终究应该怎么回答……”
结束了采访,丁晓希坐在车里,脑中不断重复着宋可心最后那难以自已的哭声。
窗外,高阔的天空挂满着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气,冻得星星也直僵着眼,寒风吹刮着枯叶在天空中划出好看的旋儿,丁晓希却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心底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