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出生了,像个奇迹。
我爸妈本想只要一个孩子,不是不喜欢孩子,而是计划生育,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就不能再生了,所以他们双双响应政策,我妈上环,我爸结扎。
哥哥两岁的时候,我妈怀孕了,这个孩子就是我,科学家说:“地球是形成在宇宙的夹缝中的。”,我觉得我是出生于科学的夹缝中的。
夹缝中出生的我,也是在夹缝中活下来的,我妈说,我生下来时她没有一点感觉,因为太小了,筷子那么长,像只老鼠。
爸爸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是个不顾家的野狼,爸爸从小就跟着他失明的奶奶,所以爸爸的性格很孤僻、自卑、沉默寡言,他和妈妈相处的日常,语言交流很少,有了情绪冲突后,他不会化解,只会动手。
由于爸爸不擅交际的性格,妈妈从娘家借钱让爸爸学了开车,从此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妈妈一个人操劳,直到现在,爸爸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
小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爸爸打妈妈是不对的,那一刻我恨爸爸,可爸爸很宠我,他虽然不擅言辞,却喜欢扛我在肩头、拥我在怀里,我喜欢他带着我玩,那些时刻,我又是那么的爱他。
我知道妈妈操劳一个家是辛苦的,我心疼她,尽量用我那单薄的身体把地扫干净,把所有的鞋子码的整整齐齐,可我受不了她无处不在的啰嗦和抱怨,大事小事她都会啰嗦不停,听不到回应她会盯着你越说越多,有了回应她便气势更盛。
我童年里最大的噩梦就是爸妈无尽的争吵、打架,每次听到她们吵架我都会哭,看到爸爸打妈妈,妈妈柔弱的身体被爸爸像推纸片一样推到在地,而妈妈仍然一副不死不休咄咄逼人的架势时,我都会浑身颤抖,不知所措的嚎啕大哭。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一点,有一次终于有勇气拿起纸巾走到妈妈面前,伸着手想帮她擦去脸上的泪。妈妈却一把推开我,转脸对我吼道:“哭什么哭,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一刻我的心寒了,我以为我的关心会让她舒服一些,温暖一些。而她却冰冷冷的浇灭了我想安慰她的那点火苗。
后来他们再吵架,我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管,同时默默的咒骂他们,可眼泪依然习惯性的流下来。
这种吵吵闹闹的家庭生活直到我大学稍微好了点,因为我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所以看不见吵闹了。
大学毕业后,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田,那时还只是普通朋友,认识他一个月后我就回家了,在家里准备考编。在家里待了没几天就受不了了,妈妈每天都会对我唠叨,“都这么大了,还每天待在家里,像什么样子。”、“天天闷屋子里,也不出去,身体能好吗?”、“以前让你好好上学,你不听话,现在又考试,和你同龄的都有孩子了。”……
无奈之下,我出去找了份工作,一边上班一边备考,即使如此,依然不得安生,每次回到家都会被她影响心情,不是挑我的错,就是抱怨别的事,反正就是不闲着。
激烈的争吵发生过不止一次,她数次要赶我出家门,我也数次被她骂哭,最让我难忘的一次是为了小雨。
小雨是我侄女,那时四岁。那天我爸妈又不知何故,吵了起来,我妈哭了,小雨像小时候的我一样要去帮她擦眼泪,她推开小雨,对小雨吼着“哭什么哭,还不都是因为你。”,我的心碎了,二十年了,小雨就是当年的我。
看着小雨无措、惊慌、可怜的样子,我愤怒极了,和爸妈大吵了一架,可他们没有丝毫的反思,没有意识到哪怕一点点自己的过错。
这一场争吵后,我病了——咽喉炎,说不得话,吃不下饭,而他们也不吵架了,我看到了爸妈久违的关心,妈妈细心的为我做软糯的吃食,爸爸半夜冒雨给我买药。
好景不长,这种温馨维持不到半个月便消散殆尽。
在我回家的这段日子,田和我一直保持联系,我们从几天一条短信到每天通几分钟电话,最后每天至少煲一个小时电话粥,她非常懂我,我们聊的很开心,很暖心,我刚说一句话,他就知道我想表达什么,我的心情瞒不住他,他总能从我的只言片语中抓住我内心的想法,和别人说不通的都可以和他说,不用解释,不用掩饰,因为他总是能说到我心里。
我可以对他蛮横无理,对他发火,他总能逗我开心,也总能不着痕迹的指出我的错误,让我心甘情愿的接受并改正,虽然我们不是情侣,但我很依赖他,在他那里我得到了温暖和理解。
知道我病了,他请了假回来看我,我知道他喜欢我,若在平时我可能不会同意他来,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对他是否有感情。但当时病中,确实希望他能在我身边陪陪我,没想到他的探望,却引发了家人对我的攻击。
虽然我极力解释我们没有在一起,但家人不听,仍然坚持给我讲人生大道理,让我不要理他,不要和他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没有了解过田的任何个人信息的前提下直接断定田是个骗子,甚至把田骗我时的心理状态都分析的头头是道,而我看来全是胡扯,因为他们连我都不了解。
当我把这些都告诉田的时候,他没有生气,更没有在意,只说:“他们不了解我,有偏见完全正常,如果他们不是关心自己的女儿,才不会对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评头论足。”虽然我很不愿意接受他们是关心我才说那么难听的话,但我知道田是我可以托付的人。
现在我和田结婚了,他依然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我依然在他面前保持着霸道、任性、爱生气的脾性,每次发完脾气我都问他:“我脾气这么差,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他总是笑着说:“谁让我就爱上你了呢!”
其实我知道他有委屈,也知道自己有时做的很不对,但他不说,只是一直哄着我:“我知道你不是蛮横强硬的人,只是不健康的家庭环境造就了你这样的脾气,不怪你,我都能理解,你爸妈一辈子没有沟通,只有争吵和打架,我选择了你,就不会让你继续活在他们的阴影里。”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从爸妈吵架的噩梦里惊醒,醒来总会悲伤一阵子,但我庆幸,我有了自己的生活,不用再受那个家庭的折磨。但每次回家,还是会受到刺激,因为爸妈的战争还在继续,他们两个经常把对方气的死去活来,小雨今年七岁了,不爱上学,爱上了和我爸妈吵架,上个月得了我二十多岁时得的咽喉炎。
看着小雨,想想过去的自己,鼻头忍不住的发酸,我以为我的悲剧结束了,其实它一直在继续……
爸、妈,我知道你们爱我,也爱你们的孙女,可你们难道除了吵和骂,就没有别的表达方式了吗?你们可知道,我们之间的血缘情已经被你们这种蛮横、冷酷的表达方式伤的支离破碎。
真希望你们能理解、包容一点,我们的心都是热的,偏偏要冰冷的相待;本该是和睦的至亲,偏偏相爱相残……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