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两人行至镇外十字路口,卢苍义驻足观望不禁心生凄凉,天下之大竟无二人容身之所,悔不该当初别了大哥大嫂,这般孤苦无依,倒不如当初随了去吧。但一想到身旁的卢凌,转而又骂自己糊涂,只求大哥大嫂吉人自有天相,日后定能重逢。正思索之际,忽然二人听到身后一人喊道:“两位请留步。”卢苍义转过身来,瞧着身后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文士,那文士步履匆匆,待赶到两人跟前,双手抱拳,微微欠身,说道:“事出突然,还望两位赏几分薄面,容些时辰再些赶路。”卢苍义不知何意,但瞧此人倒也极具礼数,不似那胡彪。虽感疑虑,但也只好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是。。?“
那人一拍脑门,回道:“瞧我这糊涂劲儿,在下姓杨单字固,乃是邢州城方家管事,今日路经广裕镇,谁知竟幸得二位,也不算白跑一趟。今日在下有事相求,还望两位出手相助。”那杨固对卢苍义毕恭毕敬,一言一句的道来,倒也极为诚恳。卢苍义一听原来此人是有求于自己,虽说萍水相逢,但也不忍婉拒,便说道:“原来是杨兄,幸会幸会,在下姓卢,名苍义,这位是犬子卢凌。不知阁下所言何事?若是有卢某能帮的到的地方,必当定力相助。只是。。。只是卢某身无所长,只略懂些医术,怕是要辜负杨兄一番心意。”那杨管家听卢苍义所言,竟高兴的手舞足蹈,忙道:“卢兄弟,切莫如此。我杨固看中的人,岂是凡胎。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容我们路上详谈。”卢苍义还未答话,那杨管事冲远处挥挥手,不一会一辆马车便行了过来,只见前面两匹高头大马,身后车身栗壳油漆,白铜刻花帘勾,显得极为高雅,这马车虽说装饰不及那些达官贵人来的气派,倒也颇为精致,看来定非寻常人家,那杨固口中的方家倒也是一方贵人。待马车挺稳,那杨固示意卢苍义二人上车,卢苍义迟疑片刻,心道眼下也别无去处,若是真有重病之人,前去瞧瞧也无妨,也算是积一分功德。而卢凌从未坐过马车,更是新奇的紧,待爹爹入座,也是迫不及待,一头钻了进去。那杨固在一旁笑了笑道:“卢公子小小年纪,便身手敏捷,胆识过人,那胡彪也是活该,有子如此,卢兄弟当真福分不浅,哈哈!我们走!”那驾马车夫得令,马鞭一挥,三人便沿大道向北而去。
那马车急驰而行,车内却丝毫不曾颠簸,卢苍义不禁啧啧称奇,卢凌更是瞧着瞧那,丝毫不见安分,卢苍义只得轻声呵斥,那杨管事倒是洒脱,只管微笑不语,怕是对着娃娃极为欢喜,卢苍义想不到卢凌这小子倒也讨人喜欢。待马车行的稳了,三人安定下来,卢苍义便出口相询,毕竟自己仍是丈二和尚,还是打听细致为是。那杨管事这才正色道:“卢兄弟,你可知邢州城方家?方家乃是本地大户,我家老爷方泽诤原是庆佑八年进士,深的怀宗恩宠,时任户部侍郎一职,官居三品,直到熙宁六年,方家老太太家中病逝,老爷只得辞官回家丁忧,以遵孝道,至今年守孝将满,本是复职之时,谁想。。。。谁想竟又天意弄人,家中又出了件大事。”说到此处杨固竟显得脸色郁郁,心事重重,不断叹气。卢苍义听罢,怕是家中至亲又得了甚么重症。只好轻声安慰道:“杨兄莫要如此,卢某若能帮到之处,定鼎力相助。”那杨固知是自己失态,报以歉意,又继续道:“我家老爷本性耿直,做官之时,上报皇恩,下服民意,怎得这般不如意。唉,卢大夫,你有所不知,自老太太过世后,老爷虽伤心不已,但身边尚有一女,名为方倩莹,夫人早年见背,只留下小姐一女,老爷自是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况且夫人过世之后老爷心念亡妻,自此以后并未再娶,若是小姐过不去这道坎,直教老爷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卢苍义听杨固所言,方家小姐定是得了什么急症,这才寻上自己,可偌大的邢州城里名医只怕不少,这杨管家怎么寻到这广裕镇来?那杨固又继续道:“此事说来也怪,半月之前,小姐并无异恙。那日恰逢十五,小姐在府上呆的闷了,便带着一干丫鬟,出门赏月,谁知归来之后不知怎得便一病不起。这下府上可炸了锅,老爷找尽了城内所有名医,然一个个平常都吹的厉害的邪乎,到头来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想想也是气不过,小姐她正值碧玉之年,竟无端受苦。”卢苍义一听自己所料不假,便问道:“不知方小姐可是什么些病症?听杨兄将来,竟是突然而发。”杨固道:“不错,那日归来,小姐只是说身子不适,我心想怕是玩的欢,不免劳累,之后便劝她早些歇息。可隔日清晨,小姐便一病不起,之后便昏迷不醒,这半月以来,一直如此,途中也只是偶尔醒来,小姐再这样日渐消瘦下去,只怕性命不保哇。虽说瞧了许多大夫,都说不知,万般无奈之下,老爷也是急病乱投医,这十里八乡,能找的都找了。今日便是来这广裕镇寻一大夫,谁知那大夫没寻着,到让我碰到了卢兄弟,那胡彪被打,被救我一一瞧在眼里,见卢兄弟以德报怨,手法也极为高超。当私下便决定请卢兄弟府上一试,今日我也不算白跑一趟。”待杨管事讲完,卢苍义虽说心里已有个大概,但只听杨固所讲,自己也不敢断定方家小姐究竟得的是何病。正思索之际,卢凌突然喊道:“杨伯伯这便是那邢州城么,这般大,好玩的地方定是不少。”那杨固笑道:“那是当然,等改日杨伯伯带你把这城转上一遭,想玩什么,想吃什么,到时候哇,一样都少不了。”卢凌道:“杨伯伯,你放心吧,我爹爹出马,定药到病除,即使他不行还有我卢凌在,我卢凌不行自然还有。。。”“凌儿!莫要胡说,你再这般,回去定罚你抄写诗经。”见卢苍义面露不悦,卢凌这才收了顽心,只得隔窗望着那城门之上的邢州两人大字,一遍用手隔空比划,喃喃道:“这洲子怎得这般难写。。。”卢苍义又对杨固道:“小儿顽皮,到让杨兄耻笑了。”那杨管事急忙摆摆手道:“卢兄再这般客气,倒折煞在下了。”
马车经邢州城北门而进,沿大道直奔城东而去,路边两侧酒楼林立,过往商客络绎不绝,路上行人也多衣衫华贵,不时有身负兵刃江湖人士匆匆而过,卢凌今日算是是长了见识,惊的说不出话来。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马车行至东门大街停在一座宅邸门前,只见门前左右各有一座石狮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大宅朱漆大门,门顶匾额写着“方府”两个鎏金大字,下面横书小字“御赐”。进门之处分别站着两位下人打扮的汉子,个个腰杆挺直,怕是护门之人。
见马车前来,那四名汉子急忙开了大门,杨固招呼二人下车,随后领着两人进了大院,那四人立于两侧齐声喊道:“杨管家。”杨固嗯了一声回道:“下去吧。”四人得令转身合了大门。院内也布置的颇为雅致,一方三尺见方的池塘砌于壁墙之后,池中有不少鱼儿兀自畅游,五彩斑斓。院中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拱门门,飞檐彩绘,粉雕细琢,门内花盆摆设,绿树成荫,宛如世外之所,卢苍义心中不免拍手叫好。待杨固将卢苍义二人领至客厅,厅内早有数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看扮相定也是些不知哪里请来的郎中,待卢苍义进得厅来,也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满脸轻视之色。怕是同行见面,分外来气。卢凌倒是不顾众人眼光,大大咧咧坐下。几个年纪稍长得郎中,不禁掩面小声叹道:“世风日下,家教无方啊。”卢苍义也不在意由得他去。杨固见将两人安定好,随后拱手说道:“两位还请自便,我先去禀报一下老爷,待会若是有事,吩咐下人即可。”卢苍义急忙还礼说道:“不敢不敢,有劳杨兄。”随后杨固冲院外喊道:“阿祥,速速沏几壶上好的铁观音,送到客厅来。”院外一人应了一声,那杨固便冲众人微微一笑,转身消失于回廊之中。
这大厅虽说不大,倒也盛得下十来号人,待两人入座,厅内之人纷纷盯着卢凌两人,毕竟一个是黄口小儿一个年纪轻轻,反观自己,早已医成多年,花白胡子一大把,不免心道:又不知哪里来的江湖骗子,等过会若是胸无点墨,怕是又要贻笑大方了。卢苍义倒也瞧的出来,只是在他心目中称得上华佗在世,医祖回春的只怕只有卜佑心一人。虽说自个的本领不及大哥万一,但也不屑与这一干人争强好胜。
思索间那唤作阿祥的仆人已端茶而进,放好之后说道:“各位请用茶。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人这便下去了。”卢苍义回道:“有劳这位小哥。”那阿祥急忙摆手苦笑:“不敢不敢,本是小人分内之事,公子这般客气,倒折煞小人也。”卢凌却道:“这位大哥哥,那池子里的锦鲤倒是生的漂亮,若是我爹爹医好了方姐姐,可能否送我几条耍耍?”卢苍义喝道:“凌儿不得胡闹。你再这般不知好歹,爹爹可要生气了。”阿祥叹道:“唉,若是能医得好小姐,别说这几条小小的锦鲤,送一座一模一样的宅子,又有何难?”说罢便摇了摇头,出门厅门。
卢苍义目送而去,突然身后一人细声细气地说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乡野村夫,杨管家也是急的糊涂,我看还是尽早离了,免得待会丢人现眼。”余下几位听了,也是齐齐微微点头,若有所同。卢苍义听了这几句话,虽说刺耳,却也不加理会。只是向卢凌道:“给我老实坐好,不准再胡闹。”卢苍义怕凌儿又要惹是生非,惹出什么乱子,这才出口制止。卢凌这次倒也听话,坐在那里只顾喝茶,边喝便道:“这树叶子泡起水来,倒也香的紧。”此言一出,那一干大夫不禁又是一番冷嘲热讽。片刻之后,只听一阵脚步之声由远及近,待至门口,众人抬头看去,果然是那杨固,杨固见众人都瞧向自己,拱手说道:“让大家久等了,诸位这便随我来吧。请!”众人得令,急忙收拾妥当,随那杨固出了门,直奔东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