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我妈还得有人管呢!”李林峰向人群那边甩了一下头,低声扔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向学校门外疾步走去。
“哎……李林峰,你去哪?”芹子喊着,但李林峰的脚步看起来却更快了。芹子弄不懂李林峰为何这样怪异,刚来学校就要走,还说出那般让人莫名其妙的话来。
“李林峰?嗨,快看,那不是李林峰吗!嘻嘻……”芹子身边有个男生因为她的喊声,发现了李林峰的身影,居然和身边的同学轻笑起来。
“你俩笑什么?他有什么好笑的?”小英一看,正好是自己班里的同学,就拍了一个男孩的肩膀一下,好奇地问。
“嘻嘻,李林峰小学就和我们一个班的。”男孩说。
“那又怎样?他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没啥稀罕啊!”小英奇怪地嘟哝。
“咦,你不知道啊?你看,那个唱歌的疯女人就是……就是他妈!”男孩伸出食指,神秘兮兮地指着那个正唱得兴起,还扭着腰肢甩着水袖的女人。
“啊?”芹子和小英同时惊叫。芹子,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那句无心的话对李林峰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现在跺着脚地后悔不迭。李林峰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话生气了,所以才离开学校的,自己真是太混账了。可是,芹子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补救,在原地干着急。
不久,上课铃响了,芹子不得不去了教室。那个女人,不,李林峰的妈妈,还在唱着。除了学生,还有没课的老师和后勤的人们依然在当着忠实的观众。
李林峰出了校门,拔腿就向家里跑去。原来,今天上午他没来上学,就是和弟弟、爸爸去找又犯病的妈妈去了。
妈妈明明头天晚上还好好的,可早上一起床就不见了,弟弟发现妈妈床上那个红布做的布老虎也不见了。爸爸一着急,饭都没做就急着找人,兄弟俩也去找,都忘记开学的事了。李会计在外面打听时,听有邻居说,人家在上厕所时,发现自家茅坑里有一个好像用剪刀剪烂了的布老虎,跟前撒了一堆糠,就怕是林峰妈妈做的事,赶快来问问。
李会计吓得魂飞魄散,他早就听说过有疯子失足掉茅坑里的事,可不敢让自己家碰上。他在院子里找了一根长杆,匆匆去了邻居家的厕所。他趴到地上,正打算拿长杆搅动一下坑里的秽物,才发现天寒地冻,坑里的东西早结了冰,那是不可能淹死人的。放下心后,李会计浑身发软,在坑外的石块上坐了几分钟才缓过劲来起身又去找人了。
路上,李会计正好遇到了兄弟俩。原来,李林峰和弟弟找遍了村里,又去临近的树林山坡找了一趟,都没有收获。他们倒是发现好多学生都背了书包上学,两人才想起要开学了。找不到人,两人往回走的路上都无精打采。
李会计也见到了大大小小背着书包的学生,他才知道忘记开学的事了,便一人塞了几元钱让他们赶紧去学校,饿了就自己买点吃的。还说不要担心妈妈,他肯定能找回来的,便把兄弟俩撵着去上学了。
李林峰一进学校就听到妈妈在唱戏,他只恨自己因为没开学就死活想不到妈妈会跑到这里来,本想直接过去把妈妈拉回去,又看到围观的人都是老师同学,他又没有了勇气。直到芹子叫他,他还在犹豫呢!
芹子最后那句话一下子让他有些伤感。是啊!别的孩子都是妈妈疼着爱着管着成长,自己和弟弟却……
算了,自己不如赶快去找爸爸来拉回妈妈吧,所以他又回去找到了爸爸,一起来到了学校。
还好,妈妈还在那里,不过,下午课一定是又迟到了。李会计催儿子赶紧去上课,李林峰看了看父亲,点了点头,背着书包冲向了教室。
芹子看到李林峰进来,像犯了罪一样,不自觉地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她无法想象李林峰该多么恨她,她也不知道李林峰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对她。毕竟,他是这个班里最没有介意她长相的人,还是带着她从书里看世界的人,也是陪着她一起奋战过的人……
她,不想失去他的友谊。芹子思来想去,索性在本子背面写了“对不起”三个字,然后把本子悄悄挪到了李林峰的脸前。
李林峰本来在走神,他不知道爸爸是不是顺利带回了妈妈,反正外面已经没有歌声了。但是,他又对自己没有亲自去拉回妈妈的行为内疚自责,万分难过。看到芹子挪过来的本子上的字,他苦涩地笑了。
“没什么。”他写了三个字,把本子挪回去。
“谢谢!”芹子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达心情了,只写得出这两个字。
李林峰没有回话,其实他知道芹子是说者无心,自然也就没必要计较了。更何况,当初入班,自己看到芹子能做到面不改色毫不在意,也是因为自己从小因为妈妈受过太多的嘲笑,所以能体会到芹子的心情。
“没事了,赶紧学习吧,下次努力考第一!”李林峰还是又回了一句话,芹子一看,笑了。
两人又回到了原来的默契,各自收心。年过去了,生活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但,又有一些不一样。芹子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几周后的一次过星期,芹子回家后发现满堂、兰花与大林都在家。只是,兰花的眼睛红肿着,满堂蹲在地上唉声叹气地抽烟,烟雾缭绕中,大林,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闭着眼,像老僧入定一样默默无言。
芹子知道,这次真的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