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与媚俗的区别是什么?

若干年前,有一篇文章叫《中国教育界十大谎言》,流传甚远,引发了广泛的共鸣,文章中提到的十大谎言概括如下:

1.社会: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崇高的职业。

2.政府:我们实施的是九年制义务教育。

3.教委:我们正在全力推行素质教育。

4.法律:公民有平等接受教育的权利。

5.标语: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6.办学理念:一切为了学生,为了一切学生,为了学生一切。

7.专家: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教师。

8.校长:以事业留人,以感情留人,以待遇留人!

9.老师:分数不是衡量学生的唯一标准!

10.家长:我的孩子将来是忘不了你的。

什么叫媚俗?类似这样的文章,就是媚俗。什么叫通俗?把深刻的道理,以尽可能浅易的方式讲述出来,就是通俗。

媚俗与通俗的区别是什么?

媚俗迎合你的情绪

通俗发展你的智力

1

「媚」是个形声字,但是,「眉」也有示意作用,表示以目媚人。简单地说,就是投其所好。目的,是使对方愉悦。在现代社会,这本是娱乐业的任务,现在,许多写作者,也知道了要取悦读者。

我举个例子,你只要振臂一呼:民工太不容易了,要坚决地提升整个社会的最低工资标准!很容易获得认可,因为你已经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上。但是,在美国的一项研究中,最低工资提高后,低收入劳动者的工资上升了3%,而低收入岗位却下降了9%,最终低收入劳动者平均每个月少赚了125美元。关于这个问题的严肃的研究不少,所谓的媚俗,就是鼓动大家的情绪,打道德或情感牌,而所谓的通俗,则是将严肃的研究以大家可以理解的方式加以说明,以便让大家理解,究竟何等制度设计能够让低收入者真正受益。

同样以工资为例,将教育教学质量不高归咎于工资过低,是合理的吗?对于媚俗者而言,他们的逻辑简单而粗暴:教育很重要,所以教师很重要。如果没有高薪,教师工作就缺乏积极性,质量就会受到影响;教师衣食无忧了,才能安心工作。所以,要大力提升教师的工资待遇,最好参照公务员系统且拿到最高级别。然而这里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梳理。例如,工资与教育教学水平正相关吗?提升工资能够显著提升教育教学水平吗?有相关的数据吗?青海西藏新疆的工资水平远高于中原地区,是不是当地的教育教学水平就远高于中原地区呢?如果跨地区没有可比性,那么同一地区,涨薪后是否带来的教育教学水平的明显提升?

最重要的是,这些讨论,貌似在为低收入者,为教师说话,鸣不平,实际上只是一些漂亮话,既无实际效果,又是低智商的。

2

媚俗无法为你带来实际的利益,却可能持久地腐蚀和损害你。

因为媚俗者有一种固化的媚俗立场:

你是对的

别人对你不公正

这个公式可以无限地填充,涉及到作为读者的你与家长、同事、领导、政府、社会的各种关系,在这些关系中,别人都是你的幸福或发展的妨碍者,只有别人的改变,才能带来你的幸福或发展。

围绕着这些关系,首先有一个媚俗的论断,然后会有一系列倾向性或选择性的解释,来供你宣泄情绪,获得认同。

没有人会让你反思一下:

你认真对待工作了吗?

你的能力,与你的岗位是否匹配?如果不匹配怎么办?

你是一个学习者吗?还是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

……

因为这里的每一个问题都可能让你不舒服,让你勃然大怒!

整天检查,各种形式主义,超长的工作时间,我应付尚且不暇,我有时间认真工作吗?

我没有能力?你看看校长……那简直就是个饭桶!

工资吃还不够呢,房贷还一大堆呢,哪有钱买书?再说了,买了哪有时间读?

总之,媚俗者以让你舒服的方式,已经为你命名了:

你是一个不自由的人

谁都可以决定你

说得再直接一点,在这个怨妇型社会里,你就是一个庸俗的人。

3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当然也知道如何迎合读者。但我同时是一个专业研究者,是一个研究问题解决技术,探索教育教学中各种因果关系并为之沉迷的人。

我的全部写作,都有一个立场: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操蛋

别人如何不好

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

纵然不能改变它

至少让它显得不那么坏?

举个例子,我不会呼吁提升教师工资待遇,我会研究,怎么通过专业发展极大地提升自身的价值?以便随时拥有选择的权力和议价的能力?

这种立场或者说思考方式贯穿我的写作始终,也贯穿我的日常生活与教育教学实践。我相信,对于一个自由人来讲,我们拥有对自己生活的全部决定权。哪怕在最黑暗的监狱里,这种决定权也不会消失。「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能夺志」,重要的不是处境,而是一颗自由心。

这种立场或思考方式让我的内心变得平静而强大,事实上也更为幸福。最近五年,我的幸福指数一直非常高。实际上这中间发生过许多事情,我本应该恐惧、沮丧,然而我并没有,反而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感。

而写作,是为了将这种信念与力量传递给其他人。

努力地写得通俗,是为了寻找最佳的传递方式。我相信,这些信念值得传播:

远离抱怨

我可以决定自己是谁

我可以用最美好的方式去影响周围人

回到文章开头,《中国教育界十大谎言》的作者,是一个叫「铁皮鼓」的人。

不过,他已经死掉了。

那个重生的人是我,叫魏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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