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做出木质家什用色沉稳,坚固耐磨,表层还有工匠手刻的图绘,一小部分手工磨打的菜刀、水壶之类的钢铝之物也是精致好用。大半的物件都是木料的,可这些家什却并无手工木料残留的毛刺,里里外外都被工匠细心的打磨光滑。工匠做出的家什虽不算多么高档,可工艺却十分上乘,村人多图个样式,在意用料的不多,因此工匠的手艺受到村人交口称赞。最初只是一些家什的订做,而后的物件由大到小品种繁多各式各样,偶尔工匠还会做一些小物件送给村里的孩子做玩物,因此几年的时间工匠就成了村子里最受尊敬的人,茶余饭后人们也有了新的谈论话题,谁谁又在工匠那订做了什么,用的什么料,样式怎么样,村人的表情也随着这些信息的流出而摆出各种形状。来工匠这订做东西的络绎不绝,人们路过工匠家多半时间工匠是在赶工,这时村人也会热情的和工匠打招呼,工匠眼睛看不见,心却很亮堂,一边擦着汗一边冲声音方向“呵呵”地笑。
老人说村中人生活多劳作,长年累月也总攒下一些疾患,可村中就医条件简陋交通不便,身体好些的吃些药也就挺过去了,本就身体不键的老人折腾一番却是去多留少,那些年月人走人送倒也经常发生。可工匠虽然几乎什么家什物件都做,但棺材,工匠不接。说来其实也平常,木匠大多对这个物件很避违,人们会发现做棺材的工匠仅仅是做棺材,而做家什物件的工匠却几乎不做棺材,这是不是行当规矩,我们不得而知。工匠对村人的说法是不吉利,村人也懂,想想倘若工匠做完棺材再来为村人做家什那用起来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因此需要的村人便也不再勉强。
彼时工匠闲来无事便会去村口棋摊围观凑热闹,老人经常到村口找人下棋,两人便由此结识。
村口下棋的人知道工匠看不到,走棋时便会把吃的什么,走哪都一并说出来,老人心好,说得也最为大声。工匠明白大家的心意,一边听棋,一边时不时还插上说几句,有工匠在时,下的是最为热闹,这样一来二去工匠和老人就熟了,老人和工匠一起看棋时也常常聊。
一日下雨,老人闲在家里看门外的雨帘,工匠打着伞点着盲人棍敲开了老人家的门,相互寒暄之后,工匠呵呵笑着问老人:“来一盘?”
老人嗜棋,自然没有不下的道理,可工匠是个盲人,老人于是询问怎么个下法,工匠说就和在村口时一样,你落子喊棋,我接步,摸得到我就自己走,真是不方便还得麻烦你代我走。老人一听这新鲜,两人支开棋盘摆好子就开盘。除了开始几步工匠自摸自走,几局下来更多的时候是工匠说,老人走完自己的再帮工匠挪子,不过就算是这样两人依旧杀的很尽兴。
夜色渐晚,老人留工匠吃饭,那时老人早已成家,孩子都已半大,工匠许是觉得不便打扰,推说母亲在家做好饭菜等着,老人不好强留他,便说好改天一定要再约,工匠满口答应,随即离去。
老人说,那之后他突然想起工匠已是这个年纪,可仍旧单身一人,说媒介绍的不是没有,可谁家姑娘都知道工匠是个盲人,家中尚有老母,要是嫁过去以后再生个孩子,等于一个人伺候三个人,任谁都要思量,于是由工匠回村那时起这事就一直半拖半进行的到了现在,老母亲急也没用。老人于是饭中问妻子有没有合适的,妻子犹豫片刻说村东倒是有个老姑娘,心地好又勤快,可就是脑子不太灵光,老人当然听得明白是什么意思,思考再三后,问妻子明天能不能把她带过来瞧瞧,看看合不合适,只说是邀来做客,妻子答应了。
第二天中饭过后,妻子出门果然把姑娘带回来了,比工匠小5岁,也已是奔40的年纪,模样倒还勉强过得去,只是言谈间也正如妻子所说。工匠和她聊了几句便留妻子陪她,自己踱出门外边走边想该不该引这条红线。正想着,却看到工匠自院外走进来,左手还提着一个木盒,离近了才看清是个棋盘里面合着棋子,老人迎上去后笑问道:“今儿自己带棋来的?”
工匠摆摆手,说这是送给您的。
老人纳闷,我那副棋不是还能用吗?
工匠说您那副棋是不是用家什的边角料做的,并且做时木料已经受潮?
老人暗暗吃惊,曾经老人家里打完家什后剩下了些边角料,老人觉得扔了可惜就堆在院子里,想着做副象棋也好,结果后来被场小雨淋了,天放晴后老人把木料晒晒干就做了这幅象棋。
老人说确实如此,你是怎么——?老人原想说怎么看出来的,可话到嘴边突然想到工匠的情况,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扔出去停在了半空。
工匠一咧嘴,说我眼睛看不见,全靠手的感觉,那天我一摸一掂,就感觉那棋分量不一,这是用料不足;虽然已经干了,但浸过水后重量和质感却不一样了。您那副棋保存不了太久,时间长棋心会烂的,我回去给您又做了一副,也就是普通的一副棋,您千万别客气。
老人说完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棋盘:就是这副棋。
众人“哦”了一声,然后问老人后来怎么样了?
老人说后来把工匠迎进了屋,顺水推舟介绍了工匠和那个姑娘认识,两家后来见了面,工匠老实厚道,姑娘勤恳能干,两人虽都有些缺陷但双方也都不嫌,这事就这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