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道路我的车
——改革开放四十年之交通变迁记
春风拂面的三月，少了些往日那份凛凛的寒意，阳光正好，不燥不热，被关在屋子里过了一个冬天的人们，精神好多了，都纷纷走出屋子，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门前的桂花树，吐出了嫩嫩的新芽，一份新绿闪亮着我们的眼睛。吮吸着扑面而来的这股清爽，我心里有了一些喜悦。
推出一个冬天都不曾出阁的自行车，加好气，戴好帽子，绑好裤脚，准备行装，我要重新开始骑行生活。
在这平坦而笔直的道路上，享受着微风吹面的清爽与惬意，可以悠然徐行，可以猛然加速，也可以轻松地来一段滑行。任风儿吹在脸上，一只耳机塞入耳中，循环地播放着那几首老歌。就这样，时光在车轮的滚动中慢慢溜走。日子也渐渐有了一份悠闲与自在，只是身旁那些呼啸而过的车影，会激起我心底的些许往事。
是啊，时间过得蛮快的，眨眼间，我们就要老了，正如那首歌里唱的“还没疯狂就老了”。只是，这一路以来的感受，却还历历在目，时不时地让我生出一些唏嘘与感叹。
01
我们小时候，谁还敢奢望有车啊，山里人要外出一次是多么的艰难，甚至有许多人一生都没走出过大山。
自古以来，鸾山只有一条鹅卵石官道。那可是穿行在山里啊，从鸾山经香山仙过下洞，到酒埠江的大坪，再连接外面的世界。可就是这一条官道，也走出了许多的有识有志之士，走出了鸾山的一片辉煌。
后来，酒埠江水库建成了，才慢慢地新辟了一条水路，主要是负责把鸾山的山类物资运送到外面，也把外面的物品运到山里。酒埠江大坝蓄水后，水路又兼具人员的交通出行。
上世纪70年代，鸾山开辟了一条经上垅过高虎坳的公路，但道路崎岖不平，弯多路陡，就是胆大的司机开车上去也会紧绷着心，颤颤巍巍的。
那时，家乡都是些泥泞小路，我们小，常常骑在父亲的肩膀上，那叫骑马，趴在母亲的背上，那叫趴背。我们就这样，在父母肩背上慢慢地晃悠，走过了贫瘠却也快乐的童年，走进了学校。那小小的泥泞路，渐渐地有了些沙石的填充而硬实起来，宽阔起来。其实，当初我们谁也不曾奢想今天道路会怎么样。
那时，我可没见过什么小汽车。坐得最多的，就是父亲的独轮手推车。觉得好玩，我常常跟着父亲去推货，偶尔把自己当作货物，让父亲推着走上一段，那是最开心的了。以至于一连几天，都在小伙伴面前炫耀。
我们见得最多的机动车，就是手扶拖拉机。农村运送少量的货物，是手推车、手拉板车。大批的货物，都是靠着拖拉机运输的。我记得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闻那股滚滚黑烟中的味道，有时竟会追着跑一会儿。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碰上开拖拉机的人是一个小朋友的亲戚，我们就可以站在拖斗里，像兜风一样被拉一段距离，然后走很远的路回家。即使很累，我们也是喜笑颜开，心里美滋滋的。
如果偶尔看到那大型拖拉机来了，更是羡慕得不得了。那个大轮胎就有一个大人高，看着这庞然大物轰隆隆地来到身边，不自觉地就生出一种畏惧感，赶紧为它让路。我们常常怀着无比的仰慕，望着那开车的司机，恨不得他就是自己的叔叔或舅舅，就是其他的亲戚也好，只要认识就行。我们很小心地套着近乎，那样就可以爬上去，坐着，捎上一段路程。然后，就可以耀武扬威地在同学和朋友面前露一回脸。
02
1985年我考上攸县师范，父亲带着我乘坐叔叔开的货车去学校报到。我才算第一次走出了这个小山沟。那时，我们这里刚通上公路连接酒埠江，不用再走水路，或者高虎那条险路了。
刚通车那几年，客车不多，好像只有3辆，一天也就能走3个来回。最痛苦的那一次乘车经历，如今还历历在目。那是中秋放假后去学校上课，我记得清清楚楚，农历八月十六日。我早早地起来，要赶第一班车，早晨6点的客车，我是不到五点就起来，带上书包，一路急走，来到客车那里，车还在，可是已经满座了。座位全是满的，站票也没有了，就是挤也挤不进去了。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没能搭上，还有好几个像我一样的。看着满满的一车人，我们无可奈何。想私下里求求司机，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等第二趟了。那是从县城开过来的，也是要将近三个小时才能到达。我们就在平时停车的地方死死地等着，生怕错过。可是时间过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后来才知道，那班客车刚到咸周（离客车平常停靠的最后一站陶坪还有差不多2公里），就被那些要坐车的人拦住，把最后几个客人提前放下，搭上他们转回县城去了。害得我们这些人守在陶坪，白白地等了一天。
我们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提前到凌晨四点就起来，跑到客车边上，等司机来开门，我们就钻进去占位子，才算返回到了学校。
03
1988年，我毕业分回到鸾山，安排在离家近10公里的江冲小学教书。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我想要哭。我对教育的那些崇敬差不多都被击垮了。因为我没有交通工具，单凭我的11路车，我的时间将会全部耗在路上，还怎么上课啊。
后来，父亲帮我联系表哥，借来他那部旧的飞鸽自行车，让我突击练习，以便骑着上下班。于是，那部除了铃铛不响，其他什么地方都响的自行车，默默地陪伴着我，在那条又长又陡还不平坦的近乎山路的砂石公路上奔波了一年。直到第二年，我才鼓起勇气买了辆新的松鹤牌自行车，可这也花去了我半年的工资。
后来，我结婚时，妻子家给我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号为“装郎”（那时可不敢有现在这种小车的想法）。再过了几年，家里比较宽裕了，我就给妻子也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这在当时，永久和凤凰可算是自行车中的两个好品牌了。这样，我们上班、外出、走亲戚，也变得轻松起来。
04
1998年，我在南岸完小教书，兼任事务，每周要到镇上买两次菜。我的交通工具已经鸟枪换炮，破单车变成了一辆4000大洋的新大洲摩托。可是，正赶上鸾山主干道路大修，到处被挖得坑坑洼洼。有时碰上下雨，我们的摩托是骑不了的，只能坐篷车，虽说只有两元钱，可要多花至少半个小时。其实那种颠簸的艰辛，是谁都不愿意的，但想想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过去，谁还会生出什么埋怨呢。
好在时间不是太久，不到一年这些主路就修好了。原来的沙石路硬化成水泥路，平了直了更宽了。再次开着我们的摩托，那可真有一种飞的感觉啊。
后来村级企业快速发展，各村道都相继修成了水泥路。到2003年，水泥路通到了家门口。这可是我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啊。随着道路的优化，整个鸾山摩托车的数量也是飞速增加，估计每家至少有一辆。摩托大军，已是山乡特色。
正当我们骑着摩托兴高采烈的时候，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开上了小车。他们开着小车，一溜烟地飙到过去，把我们甩得远远的。我们冲进那缕渐渐散去的烟雾里，却怎么闻不出儿时那种喜欢的味道了，心里除了嫉恨与羡慕，也有点儿感叹。
05
2008年，我在苏州工作，考取了驾照，从此开上了汽车。2013年回家，重新走上教育岗位。我鼓起勇气，才买了台小车作上下班代步用。这样，我也真正成了有车一族。常常，自己开着车，想去哪儿去哪儿。那年，学校也就五六台小车吧，而现在，早已经20多台了。
最近几年，整个鸾山的小车更是多起来了。平时的镇区，想要找个停车位都要费上好一会儿劲。每当春节来临，镇区中心主道两边停放着回家过年的小车，道路更是被挤得很窄了，城管不停地指挥交通，大家才得以慢慢地通过。好在还有一条S315复线在镇区边上，车辆可以绕道过去。不然，就真的会被堵在镇区，出不来了。
如今，家乡的道路，也经历了几次翻新修缮。一条宽阔的公路通向远方，这是S315，连接着攸县与江西莲花。道路的主干原来是县道，因为酒埠江风景区的开发和鸾山煤矿的发展需要，提质改建为省道。黑色的沥青混凝土路面，中间一条黄线把道路分成两半，两边白色的边界线，边界线外还有绿色的护栏，再加上两旁的红叶石楠，凑成了色彩的斑斓，闪耀着我们的眼睛。
鸾山去县城的客车早就增加到10多台，每隔15分钟就有一趟，车程也大大缩短。每天去株洲、长沙的客车有两趟，我们的出行已经非常方便了。还有不少的小车司机组成山寨版滴滴，创建一个微信群，要外出的客户把信息挂上去，马上就有司机接单，常常提前半小时就能安排好，然后司机上门来接，并负责送到指定的地点。顾客就是上帝，当得真舒服。去攸县城，也就1个小时，就连株洲长沙，也才2个多小时。我们国家庞大而快捷的交通网络，公路，铁路，汽车，高铁，还有飞机，让出行变得如此潇洒，真的是只有你不想去的地方，而没有你到不了的远方。
四十年的改革开放，交通运输，已经带给了我们最大的便利。我们的环境改变了，生活幸福了。
06
奔五的年纪里，对车的感觉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强烈，以前出门坐车的观念改变了。身边的朋友都对养生有所关注，他们告诉我最新的养生理念：少开车，多走路；管住嘴，迈开腿。
现在，我重新骑上自行车，自号“孤独骑行僧”，骑行在家乡的道路上，心里的惬意溢于言表。从家里到学校，轻轻松松只要15分钟，那是不知多少次用这轮胎来回丈量过的路程。继续沿着S315的复线往前，绕鸾山寨一圈，再返回到家，也只不过45分钟的路程。
骑完这一段路程，我就浑身发热，气喘吁吁了。而那个敢于日行200多公里的老同学，总是说我骑行路程太短，难以跑长途。他多次鼓动我练习远程骑行，至少要骑到酒埠江再返回，说那样坚持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参加他们的骑行队伍，七月份去骑行诺尔盖草原。等他们再一次奔赴西藏的时候，我也可以与之成行，不再只是“坐观垂钓者”了。
其实，我还是喜欢一个人骑行，骑行是此刻最好的享受。虽然，我全副武装地来到学校时，同事会嘲笑“油价涨了”。
晚饭后，我不再呆呆地捧着手机，而是和妻子一起到院子里散步。看着手机微信运动的排名，不断地超过朋友，心里那个高兴劲儿不可言说。但总有那么几个走路狂，随便一晃荡就是1万步、2万步的数字，令我望洋兴叹。当然，我只是把目标定在6000至1万之间，这样不至于落后太多，感觉也不会太累。偶尔，我发现比谁只少几百步，在临睡前还要去补上这些数，去超越他。等那朋友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进入梦乡了。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道路在不断拓宽与更新，我们的生活也日渐丰富。在这样每天的骑行与散步锻炼中，我觉得有种自在与快乐。
看着家乡的路不断地向前延伸，一路走来的我们，似乎也在渐渐走向新的征程，开创更加美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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