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抔黄土,红垦压顶,站在姥姥坟冢前,往事浮现眼前,让我想起她精神寄托之甚。
可是,又不忍批判她什么,对于当时一个风烛残年之人,有所寄托总比百无聊赖强。她一生嫁过两次,早年间丈夫南方务工不幸出了事故,撇下俩孩子。生活所迫,致姥姥改嫁,所嫁之人就是我姥爷,祸不单行,没过多久他偏生病死掉。至此以后,她对于佛教笃信弥深,什么事总要去卜卜卦,问问菩萨。我倒认为她是受别人非议,说她有克夫相,精神倍加受折磨。然而,她对子孙慈爱之情毫不吝啬,谁要身体有恙,总一本正经去求签,请“师父”消灾。
是年,儿孙中有一人考大学,她身体衰败已不能自理,暗地托人到石马山石马庙里那个石菩萨面前许愿。她是说那里菩萨很灵验,并允诺考上大学,会感谢云云,捎人带回香灰和符帖,不许晚辈问甚么,只管泡开水喝。谁都知道迷信之坏处,不忍拒绝,竟醒起鼻子把一碗符水喝下,这里面是有更多亲情考量。
姥姥一生持家操劳,已离开这个世界,我没有过分悲伤,反而为她“圆满”感到慰藉。只是她自己死活要跟运命抗争,对健康每况愈下懊恼不已,病榻上还盘算着菜园子里芥菜是否被虫子咬光,等身子好了上街讨个好价钱。她总想拒死神于千里之外,若别人夸她身体转愈,如孩童般神情溢于言表。对于人百年之后火化之恐惧讳莫如深,旁人是能感觉出来,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家人渐渐地尽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彼时,她就像风前残烛,一点点被耗尽精力,直到最后一刻还牢牢抓住我母亲的手想要抗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