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章 地道之战
龙虎山地处郑国西境,距周郑之交的虎牢城一百二十里地,自古以来便盗匪横生,不大太平。此处如今由龙虎十八怪占据,当家的二位乃是黑道上鼎鼎有名的赵青龙和张白虎。此二人完全不遵守盗亦有道的职业操守,专喜劫掠庄户人家。
公孙骄收编完黑风寨,手头已有五千人马,原以为龙虎山盘龙卧虎,且山势险要,易守难攻,有万余贼众把守,应是极难攻打的。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仅派了一支三百人的斥候队前去打探地形,却不小心俘获了龙虎十八怪中的三当家和六当家,而且还杀敌二百余,重伤四百余,加上俘虏的贼人算起来已有近千盗匪被自己剿掉了。
公孙骄不晓得是龙虎山名大于实还是自己的手下成长太快,不管怎么说结果都是一样的,自己一方砍瓜切菜般招呼上去,后面的兄弟只管打扫战场就可以了,心下顿时释然起来。龙虎山这边虽然刚刚缓解压力段干木又给公孙骄搞出一件大事,而且还大的难以收场,这叫公孙骄怎能不头疼。
议事堂中,烛影摇曳,公孙骄拿着一封来自成周的书信,哭笑不得。这封信是华息子之父写来的,而缘由便是段干木借着勘察地形之便私自代表晋国国君向华息子之父去提亲。华父见女儿被晋国国君所看重,此次又是以正妻君夫人的名义来提亲,倒是一件好事,不过要公孙骄通六艺,擅棋道,否则自己这一关就别想过去。
段干木当场问道:“通六艺对于寡君来说应该不难,可是不知棋道要到何种地步才算擅长呢?”
华父当时说自己可以让公孙骄五子,只要他能与自己平局以上就可以算过关了。关于六艺这方面老爷子倒是没什么具体要求,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公孙骄郁闷道:“师兄,你没事儿跑去成周作甚?只要寡人日后想法拿下华息子,还愁他父亲会为难么?你这不是成心给我添乱么?”
段干木道:“君上,父母之命必不可少啊,再说你贵为一国之君六艺自然是不在话下了,虽然棋术差那么一点,但是多练练还是有希望的,至少天下人已经知晓华家收了您的聘礼了,息子姑娘这座城以后可不再是无主地了。”
公孙骄大吐口水道:“问题是我六艺一窍不通啊,这下棋的规则师兄教过三五次了寡人还有些不大熟悉呢。”
段干木劝道:“君上莫慌,周礼古乐极为繁琐,不过自孔夫子改良之后已精简不少,只要在下在旁指点,君上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另外君上在绛都之时日夜研习古今圣王之得失,也算是博览群书之人了,射猎和御马这两项君上倒也经常玩,数艺太过繁琐,我都所知不多,估计老头子也不会考校这么冷门的问题,君上只要牢记九九表就可以了。”
公孙骄没想到古代征婚还得懂九九表这么弱智的问题,这在现代不就是一个小学生的问题嘛,该不会是段干木听错了吧,遂求证道:“就是那个三七二十一,三九二十七的九九乘法表么?”
段干木道:“原来君上已然知晓,那六艺这一块君上基本已经合格了,不过据说华息子之父是与伯牙太傅不分轩轾的棋道国手,极难对付,君上看来是得好好恶补一阵子了!”
段干木倒是极为想教公孙骄下棋,可毕竟忙于剿匪也没有时间来日日切磋,何况自己水准只能算中上,与国手相差甚远,自己还真怕误了君上的婚姻大事。公孙骄心道既然郑国战事不是那么紧,龙虎山剿匪一事交给段干木、仇章曼和杨大黑他们三人完全就可以胜任,自己直接去宅阳向围棋九段的华息子请教自己不是更好嘛,再说她之前也说过要教我下棋的,而且还能顺便护送代君开疆到宅阳去。
朔风如刀,呼啦啦将人脸割得生疼,一队十余人的马队辞别了黑风寨,朝宅阳方向驶去。马首当中一位意气风发,乃是晋国国君公孙骄,左手一人原是百夫长柏明,此人骑术精良,如今在马球赛中又一举夺魁,连成日与马为伍的仇章曼都对其甘拜下风,如今他已升任千夫长,掌管着千名骑兵,成为仅次于仇章曼之下的骑兵将领。右手之侧便是年方十岁的代君开疆,剩余便是护卫的小卒,不一而足。公孙骄都快被未来老丈人搞崩溃了,就自己这智商就是他让二三十个子也不是对手啊,不晓得这次去了宅阳华息子肯不肯好好教自己。
晋国北部的晋阳城,原本只是没有战略纵深的边城,虽说赵无恤其父赵简子之时便开始经营,但想要抵抗三卿联军还是极为吃力的,因此赵无恤二十年前一继任家主之位宁可逼死自己的亲姐姐也要不惜一切吞并代地。如今晋阳城北有代郡十三县作为大后方,源源不断的战略物资运来,智伯率三家联军二十万人攻城月余却丝毫没有收获,实在是让人可气。
智伯将中军大营直接放在最前线,自己又亲冒矢石在前方督战,可晋阳城坚不可摧哪是那么好攻下的。一批批军士蚁附一般想攀上城墙,只换来一堆堆尸体被默默抬走。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天气,将近年关,大雪纷纷扬扬,三日不绝,大地仿似换了一件孝衣般令人抑郁。
帐外冰天雪地,滴水成冰,三家兵士尸横遍野,哀嚎不已,虽然大都不愿攻城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城墙上攀附。殷红的鲜血汩汩而下,渗入白茫茫的大雪之中,滋养了晋阳城外的麦田。天空死灰一般看不清楚,谁也想不通为什么称霸天下赫赫百年的晋国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内乱?谁也无从知晓晋国的未来会何去何从?只是天下诸侯都被这浓重的血色震惊了,没想到引领诸夏文明的晋国人外斗起来好整以暇,写意自如,内斗起来却不遗余力,不留后路,一点都带不含蓄的。
帐内温暖如春,智、韩、魏三家家主齐聚与此,智伯向二卿鼓劲道:“如今我大晋三军已摧毁赵家南部所有封地,赵无恤仅余晋阳一座孤城和代郡十三县,只要我们三家精诚合作、一鼓作气攻下晋阳城,代郡诸县定然不战自溃,传檄而定,二位家主便可回南部各家主城过个好年,省得兵士们在晋阳城外忍受严寒。”
韩家家主韩虎道:“晋阳郡我韩家至少要四个县邑,代郡元帅给我们三个就行了,我韩虎向来不贪心。”
智伯心道如此犬牙交错的封地划分,即使赵家败亡后三家只会鼎足而立,自己一点优势都没有。在他的计划里以后将国君的上党封地扔给韩家来打理,代郡荒蛮之地便是日后魏家的栖身之所,而只有智家才能真正拥有晋国的膏腴之地,日后再找机会吞并两家。可韩虎和魏驹却想赵家的每块地盘都要一点,日后好与智伯一起瓜分了晋国。智伯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晋阳城外折了不少兵马,韩魏两家还不能得罪,遂道:“当初攻打赵家之时便说好平分其所有封地,这个本帅自会按约定兑现,只是如今大战未歇,各县卷宗、户籍都尚未统计完毕,晋阳城破之后本帅有把握将赵家的邯郸郡按照我们之前商定好的方案分割完毕。”
以前终日昏睡不醒,现今却时刻关注着战事的魏家家主魏驹道:“元帅大人,我魏家武卒还是休整几日吧,近来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我们魏家都已经折损两千人了。魏家武卒向来是求精不求多,我们训练一名合格的武卒也不容易啊!”
智伯不悦道:“既然约定联合出兵,何必分你我彼此呢,若不是要守卫智城,本帅就连剩下的一万智家私兵都拿出来了!”
韩虎大声嚷嚷道:“那为何我们韩家的平阳和魏家的安邑都只留守了五千人,你智城就派了一万家族私兵和四万三军将士来守卫呢?”
智伯道:“智城地处大晋西南边境,与秦国接壤,又距楚国最近,是守御国门的前哨。若是秦楚两国来犯,智城有失,这不但是国耻,也是我等家族为卿百年来的耻辱啊,这个责任本帅担不起,我相信你两家也担不起。”
韩虎道:“秦晋以大河为界,千里大河,谁知秦国会从何处攻来?大河尚且不能有效设防,如此说来我们三家主城都有可能失守,为何智伯只看重智城防御呢?莫非是不信任我们韩魏两家?”
智伯道:“韩虎,别忘了秦国国君与庶长不和,他们会利用我们晋国内乱,我们也会利用他们,再者千里大河,虽然防不胜防,但我们晋国的斥候是天下最优秀的,他们不是聋子瞎子。”
韩虎依然不服道:“难道元帅大人的意思是我韩虎是聋子瞎子么?我打仗堂堂正正,不像你们只会用些阴谋诡计。”
魏家家主魏驹虽然也十分想帮韩虎,但毕竟自己的世子魏斯都被囚禁到了智城,说起话来也只能向着智伯了,遂语重心长道:“韩虎啊,智伯所作所为,并非只为了智家考虑,他毕竟是我们晋国的元帅,这样做自然会有他的道理。”
智伯听魏驹虽然语调平和,但对自己却有一些不满,看来不能做的太过分,遂道:“那这样吧,从智城的守卫中抽调一万人马,分别驻守安邑和平阳,本帅如此安置,二位该满意了吧?”
韩虎和魏驹尽皆大悦,墨翟心道智伯果然贪婪,如今只不过是因为晋阳城难攻便许诺二卿一些好处,处处克制自己的私欲,如果攻城顺利,智伯肯定不会做出丝毫让步的,而且还会变本加厉得算计韩魏两家。
韩虎大吐苦水道:“元帅大人,如今晋阳城池坚固,我等强攻损伤过大,万一赵无恤到他国请来救兵我们三家就有可能为他人作嫁衣啊?”
智伯慨然长叹道:“本帅虽然纵横沙场多年,但最不擅长的就是攻城战了,不知众位大夫有何高见?”
魏驹慢悠悠道:“听闻墨司马向来最擅守城,既然会守城,那对攻城之法定是烂熟于胸了,不知墨司马有何良策?”
墨翟看自己实在躲不过去了,只能替智伯出个良策,遂道:“五十年前,范氏、中行氏二家也曾攻打过晋阳城,据说当时在南门外挖了一条直达晋阳城内的地道,只不过就在地道还差一丈之远的时候二卿却彻底败亡了,据说这条地道后被赵无恤之父赵鞅填起来了。只要我们找到这条地道并偷偷挖开晋阳城再高大坚固对于我们也会失去作用的。”
智伯心道守城大师确实是大师,随口一说便是好攻城妙策,便应允道:“那本帅就将此事全权交给墨司马来办,其余人等暂且在营中休整,每日只需佯攻即可,派些勇士前去致师挑战也可,反正要尽量迷惑住赵无恤。”
众人皆得令回营,整顿兵马,准备再战,墨翟带着一批人马天天在晋阳城南密林处四处以押运粮草为名寻找地道口。冰天雪地里,土被住冻得死死地,光扫雪除冰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得多做很多无用功,寻找并挖通地道更是难上加难了。
寻了七八日,终于有名小卒欣喜若狂道:“墨司马,我们找到了,找到地道口了!”
墨翟急忙跑过去,发现地道内的土质与四周的土质果然不同,却是地道无疑,遂下令道:“你们在这好好挖,我且去禀告智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