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被一阵风从枝头上扯下来,飘飘摇摇地落,是梧桐的,斑驳干枯,没有一点声音就到了水面上。然后,它又安静的随着水流缓缓离去,离开视野,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那片叶子最终的结局应该是重新变得潮润,湿透,而后沉入水底,腐烂,分解,成为食物链的最初环节;或许它的运气好,落入水底后被埋入淤泥,且埋入淤泥后依旧伸展,在地质变迁的过程中石化,永久存在下来。
——事实上永久是不可能的,就像沧海桑田,就像海会枯,石头也会烂。这些人看不到,因为人的生命太短暂。
其实秋天早就来了,来的时候悄无声。如果不留意,就没有人会发现在夏夜里鼓噪的青蛙和知了忽然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秋虫——“吱吱唧唧”地在角落里,它们不敢大声,因为人们要抓了它们去取乐,就是看它们拼斗噬咬,看着它们自相残杀。好像古时候拼斗输的一方要么被主人碾死,要么被公鸡吃掉,不得而知,也无从考证。
——秋虫没有书写过自己的历史,与人而言,它们的寿命太短,不值一提,不像人类的勇士,会有人为其竖碑立传。
秋天是个美好的季节。这个秋天,桂花开得不晚,应该也可以像往年一样开好几次,就像记忆,明明忘记的事情,突然又像放电影一样展现在眼前,一遍一遍地来回。今年的桂花不如往年那么馥郁,馥郁得满城都是甜腻腻的,而是间歇的,偶尔的香气,甜甜的一丝丝地钻进鼻子,然后风吹一下就散了。
——今年秋天的雾霾虽来过,但薄,还来过一场真真实实的不含一点儿霾的浓雾,应该是个好兆头。往年台风多,台风驱霾,但也能把刚开的桂花吹落,让爱桂的人多少有些懊恼。
那天突然发现有好几个朋友的生日是秋天,有些清楚地记得日期,有些只记得月份,而有些,确只记得是秋天。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或依旧拥有这样一位朋友,重要的是在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中曾经或依旧和这位朋友走过一段人生的旅程,用不着管他或她生于秋天,还是春天;同样,也用不着让他或她记着自己是生于冬天还是夏天。
秋天的天高,不管天上有云还是没云。云在深邃的天上不停地变幻,那变幻就可以让你盯着看半天。
秋天早就来了,没有招呼。
某个早晨,突然发现香樟籽已经填满叶间的缝隙,梧桐和银杏的叶子正慢慢变黄;荷花不见了,莲蓬落籽后空荡荡的,但连同杆子始终挺立在水里,莲叶开始被欣赏。那些矮矮的长青灌木呢?新出的叶子红艳艳的,就像跳动的火焰。
——江南的秋,变化细微,在于每一片叶子,在于每一缕风,也在于每一个黄昏和清晨。
霾始于秋……
——但霾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穿过它们,看到让人迷醉的夕阳,还有难得一见的红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