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15:22

上海，上城区

“禁止在风力大于5级情况下，进入B-61到B-64號观景平台。”

站在玻璃穹顶走廊里，一身淡黄色正装，立领笔挺的梁凌看著面前闭锁的平台玻璃自动门外，红色闭锁标记之后，云雾从绿草如茵的平台上翻滚而过。

梁凌的头顶，斜壁轨道上的吊机正在顺着巨型轨道，攀附在硕大无朋的混凝土基柱上，一条全部伸展的鞍山重工的重型吊臂正將巨型钢架从云的下面如钓鱼一般掉上云面，梁凌夹着黑色公文包，慢步走在传送带上，她瞥了一眼如小山般大小的钢架模组从自己身边缓缓升起，又消失在视野中，並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別的。

B-61號大门展开后，梁凌的面前，正如地面上任何新生代中国商业街一样，玻璃穹顶下的商业广场，整齐向后倾斜的生態建筑，喷泉，人造河流，投影广告，没啥特別的。

一群鸽子从眼前横着飞过去，当然还有鸽子，只不过在中国，看鸽子的人总是比鸽子多，到处都是人也没啥奇怪的。

走过“上城区三期工程试营业区域”的投影牌，下面那看不出是羊是马的中国风吉祥物，正在唱报着天气预报：

“上海，少云。”

“低于海拔1500m。”

“晴，高于海拔1500m。”

“全上城內区气温26度，外部气温分別为36度——500m以下，30度——1000m，24度——1600m，20度——1900m施工区。”

“您现在位于海拔1342m的上城区外围高层穹顶，目前气温为25度。”

“请注意按照不同区域情况及时增减衣物，为节约能源，创造一个和谐美好的环境，上城区核心筒外区白天仅使用隔离膜置换內外温度，如因为温差引起不適，请联繫最近的医疗桩呼叫服务人员。”

梁凌脚踏着这20年代经济危机消耗产能想出来的钢铁水泥超级利维坦，慢步走进了一处古色古香的茶社。

一盏茶，一方桌，早已在木帘之內为其准备好，推开楠木红椅，坐下位置，放下公文包，拿出荷包里的眼镜盒，翻开內盒，金丝眼镜在柔软的丝绸中，反射着穿射红布的烛光。

带上眼镜，梁凌轻轻抿了一口碧螺春，回甜余留口中，她看了会表，15：30，秒针走过一刻。

“15秒了。”

梁凌低声说道。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尖利慌张又带了些尷尬的女声，从梁凌眼镜边沿的缝隙中传出。

梁凌叹了口气，眼镜的余光依旧没有离开手腕：

“18秒。”

“凌姐我错了！！等一下，我这里还没收拾乾净！！”

“20秒。”

“凌姐！！”

“22秒。”

“好了好了好了，我来了啊，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

梁凌撇了撇嘴：“我应该问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不守时间，美思。”

“就好了，就……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惊的梁凌眉头一皱，就在她眼镜HUD中，裹着一头髮胶的捲髮器横着从对面的桌前飞过，直接撞飞了眼中的折凳，拖鞋与丝袜齐飞，脸砸向地板的声音在迴荡。

梁凌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在眼镜传输信號的另一边，闭着眼睛再次抿了一口：

“我为什么总会认识这么一些不靠谱的人。”

3D 会说话的敌人不可怕（终）

在眼镜中，辅助投影系统与外界匹配，让那还带著捲髮器，一脸睡意惺忪顺带还点缀了点雀斑的傢伙彷彿就坐在这上城区千米高的茶廊里向她道別。

梁凌摘下眼镜，让她消失在自己面前。

看了会表，19:12分，几乎聊了四个小时。

一丝茶叶还悬浮在半满的茶杯中，梁凌扶着脸颊，仔细的思索着每一个细节。

作为本次战役中，一直在后台为自己监视数据，尤其是重点在单挑那只龙的时候，监视那龙来源的幕后英雄，外事部队电子战蓝军校官的美思，竟然没有能找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也就是说，瞭解那龙背后的目的，地点，意图，一切后台检测，全部失败了。

“那么，这次行动事实上是失败的。”

梁凌暗暗的下了这么一个总结。

“我还是没能搞清楚，那傢伙究竟来自哪里，我只知道他要干什么，我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她长叹一口气：

“真是太奇怪了。”

梁凌思索着龙口拔牙的每一个细节，而据此，越来越多的的疑点浮出水面。

如果，那只龙是安插在司马身边的间谍程序，为什么这个程序只在战斗力上做了几乎无敌的属性，而在真正需要做的地方，比如交际能力上，如此的简陋，甚至梁凌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跟一个完全没有任何间谍，情报，语言话术能力的人在聊天？

这种东西，司马怎么会让他在自己身边跟了这么久？？

那么，假设他不是程序，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在扮演的，这扮演的重点，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梁凌回想起三天前，將所有零散情报合成逻辑链条的时候，她发现的，最大的异常：

“那只龙，似乎很怕……司马？”

“……还是，很喜欢，司马？？”

笔录中，她总能发现这么一个情况。一只龙在一个人没有回头的前行中，没有任何怨言的走在他的背后，然后，当那人需要和龙对话的时候，那龙会自动退开一步，將头低下来，和那人保持平视。

梁凌自己明白，这个不经意暴露出来的动作，才是最大的必胜法。

没有这个，没有胜利。

然而，必胜法帮助她贏得了暂时的胜利，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她依旧对那龙，一无所知。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即使我不需要接触司马，我想，他自己也能明白，一切的不正常吧。”

窗外云雾已然散去，梁凌注视着夜色下璀璨的上海市区，沉默无语。

夜幕之下，司马拉上了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帘。

身边的打印机，正不断的吐出打印好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手机划开解锁，0级短信上，用粉红色的字型滚动着一行字：

“东西打给你了，L先生。”

“爱你的M~”

装订书页的声音迴荡在臥室中，司马抱起还沾着油墨香味的纸页，仅仅隨便翻了一面，眼眶里便似有烈火喷出。

FIN

————第一部第一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