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双规对象进点之后,开始有一点紧张,但很快就适应环境了。毕竟这里不像公安局和检察院,气氛没那么紧张,况且他认定纪委不一定能撕破他的那张保护网,最后即便是找到了他的把柄,也应该会有人出面替他解围的。所以他就拿定了主意,什么都不承认,什么也不交代,就这么耗着,熬上十天半月,你纪委没辙了就得放我出去。他的如意算盘和外面有的人打得那是高度一致。
所以,就有了本文开头黄主任请我帮忙的小插曲。然而,这首小插曲在不经意间就慢慢变奏成了这个双规对象的一曲丧歌。
要说这个双规对象不坦白、不交代,什么都不做也不绝对。他进点之后每天做的一件事就是,写申诉信!
一封,两封,三封,双规了多少天就写了多少封申诉信。几次胡科长从他那里回来,都把他的申诉信扔给我,看看吧,又是老一套!
这些申诉信经常看,可以耳熟能详了。
首先是痛说革命家史,家里有多少人参加革命,为了新中国家里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
然后便是自我标榜,什么小小年纪就参军保家卫国。还有曾在珍宝岛爬冰卧雪,更有在抗洪抢险中冲锋在前。
接下来就有点不着边际了,自诩是国企改革吃螃蟹的第一人。国企改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级应该允许他试错。(这是不是要为自己侵吞国有资产开脱呢?)然后,又说他是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中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受到不少小人、恶人的诬告,使他蒙冤受难。
最后,他又开始打感情牌。他说他相信省纪委能明察秋毫,早日查明真相,还他一个自由身,早日回去与一岁多的小女儿团聚。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看着这黑白颠倒的申诉信,专案组的同事经常会被气得笑了。笑归笑,笑完之后这些信往抽屉里一锁就睡了大觉,把信给你转上去?对不起,门儿都没有!
对象们所住的地方就在我们的隔壁,我们称之为双规楼。大楼的设施一流,冬暖夏凉。大楼的门口有武警站岗,每一层也有岗哨,大楼的每个角角落落都有摄像头监控。对象们住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房间没有对外的窗户,只有一个高高在上透气窗,很高,别想爬上去。
对象们24小时在这里生活,没有电视,没有报纸,就是为他们营造一个安心坦白交代的环境。除了去谈话室问话,平时不能走出房间。睡觉和上厕所都有人陪同,武警战士个个身材高大,年轻力壮,对象们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一天,文科长去到双规对象的住处。看到这个对象正在与看护他的两个战士嬉笑聊天,好一片欢快祥和的气氛!文科长不由的怒火中烧,她劈头盖脸熊了双规对象一顿,一转身,又向带队的武警干部参了一本,最后那两个战士受到了上级的严厉批评。
这个对象除了每天写一封申诉信外,还坚持跑步。房间除却睡床和桌子之外,已经没有多少地方。所以他就踩着剩下仅有的空地来回跑圈,边跑还给自己鼓劲加油,这也是引起那两个战士嬉笑的原因之一。
他是否把自己想象成了当年在狱中对敌斗争的地下党了?有点痴人发梦了!
自从岳处长那天把他从医院带回来之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申诉信不写了,步也不跑了。每天就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谁知道这时他都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