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这个屌爆的开篇曾被我百试不爽的用在各种作文的篇头,因为这样可以给我带来高分。马老爷子应该不会想到他的作品会在大洋彼岸一个奇异的国度产生这样的用途。幼时读长篇半是无聊半是装逼。而现在的我甚至连装逼这么高端的理由都不足以引起我读名著的兴趣,因为逼格再高,没人鸟你。
我甚至可以闻到那个闷热潮湿的夏天从箱底抽出百年孤独时散发的霉菌的味道,这个味道混杂着关于马贡多小镇发生的故事以一种独特的印记烙在我的记忆中。记忆是个佞臣,甜言蜜语粉饰太平。父亲的严格使得我幼时生活的乏味单调,而读书是少有的许可之一,在这方面父亲对我的支持是盲目而又不遗余力的,他可以拿出他十分之一的工资去新华书店买一本正版的泰戈尔诗选,里面的吉檀迦利我至今都没能读下去。事实上读大部分的书都是随兴所至兴尽掩卷,我并没有为此遗憾,书的存在并不是要求你一定读完的。带着目的读书就像陪着女朋友逛街一样,总想着快点结束后然后发生点什么,中间的过程是乏味而且焦躁的。而《百年孤独》给我的阅读体验前所未有,即便是令人云里雾里的车轱辘人名和盘根错节的家族谱系也没有削减我的兴趣。深夜一火车皮的尸体,血流回家报凶讯,羊皮书上的谶语,乱伦畸形的后代......这种奇妙而又复杂的体验就像“鞋子里渗透鲜血彻夜行走在积雪的船坞等待那条东方河流打开屋门通往一间贮满热蒸气和鸦片的房间。”当然这样贴切的形容并不是我说的。而是在这部作品问世两年前,一位叫做金斯堡的诗人向一名精神病患者致敬的。你知道,将许多不同的元素压缩在同一个时空中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老马不是在向拉美大陆致敬,而是在向自己的童年致敬。
文艺青年速成福音书第二章第六节记载着:“要孤独,要颓废,要青春,要爱情,要嘶吼,不一定要长发飘飘,但要指尖烟雾缭绕,要塞林格,要凯鲁亚克......”我认为那都是扯淡的,就像胸口纹着“不是傻逼”一样昭然若揭。老马才是真正的文艺青年,他对孤独的描述贯穿一生,甚至几代人;她对爱情的描述冷酷无情又缠绵悠长,像燃烧在马里亚纳海沟的火焰。他对爱情,对回忆,对生命与婚姻,有着洞悉一切的宗教般的诠释。他有着我深以为然的一句话:“真正的爱情需要什么?需要两个人在一起是轻松快乐的,没有压力。”
他却并不是爱情至上的人,他认为世俗的好处: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而他所期待的或许是凌驾于时间之上的陪伴,就像《霍乱时期的爱情》结尾的那样。
“船长看了一下费尔米纳,在她的睫毛上看到了初霜的闪光。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阿里萨,看到了他那不可战胜的自制力和勇敢无畏的爱。于是,终于悟到了生命跟死亡相比,前者才是无限的这一真谛,这使船长大吃一惊。
“您认为我们这样瞎扯淡的未来去去可以继续到何时?”他问。
阿里萨早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个日日夜夜之前就准备好了答案。
“永生永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