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差不多是在小学和初中那阵,常被人欺负,不懂反抗,只有傻傻的愣在那里,强忍着眼泪的静静盯着那些人看。
软弱,自卑,又脆弱。
那时候我还不懂如何拒绝,几乎别人拜托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不误,可一旦形成了“好人”的形象,此后就会不断有人要求你陪同ta做这做那,若是我们还有三三两两的技能,那就更被人惦记了。
在一个期末考试中,我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给别人发答案的时候被流动监考的老师逮个正着。人赃俱获,百口莫辩。
老师问我是不是有人威胁我的时候,我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连话也不敢说,心里委屈又害怕,傻傻的站在那里,现在回头想想,可能当时流几滴眼泪结果都会比当时好很多。可是当时我什么都不会,就是呆呆的僵硬在那,一句话也没有。
老师指着我一字一顿的说,你可真让我失望。
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我看见那些人在笑。
上高中去班级报道的那天,有好多高年级的男生一起组队去我班级看我,那些男孩当时在学校里“很有名”,他们七扭八歪的站在教室外面大声的嬉笑打闹。声音大到教室里的我们都能清楚的听得到,然后他们一起喊我的名字。从此我在同届人中,名声大震。
从那以后,我的班主任就再也没待见过我。
我找他解释,我说真的不认识。
然后他用全中国老师看似最站得住脚的话回应我,一个巴掌拍不响。
一个同学告诉过我这样的一句话:雪儿,你是一个很酷的女孩。但是你要知道,酷的人也需要解释,酷的人也会哭,甚至会比别的人流更多的眼泪,眼泪并不一定是往外流的,偷偷流出的眼泪更烫更热,会淌进心里的。
但是那时候总有一个男孩儿对我特别好,后来有他在,我就很少被人欺负。也是因为这种好,我彻底被归类了,连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常会在我书桌里塞一些零食,在桌上放一瓶饮料。印象最深的是他攒了好久的钱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买了一枚钻石小到看不见的戒指,附带戒指过来的,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字迹工整的写着一句短短的话。
以后想哭的时候别挺着,还有我这个不算宽厚的肩膀。
这句话是班主任当着全班面用戏虐的语调酸酸的读出来的,全班哄然大笑。读完后班主任说快滚,别一只臭鱼搅得一锅腥。
我无力解释什么,即使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们之间也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刻我才明白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连解释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说。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我拖着步子往外走,那个男孩也从他的班级跑出来,给我打着一把伞,在雨里和我一起走。那是我淋过最酣畅淋漓的一场雨。
说来也可笑,从那以后,越来越多的男孩追我了,说我有性格。我还是在学校里风头正劲,但是不同于之前学生榜样变成了不良少女。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化了分类,我很被动,也一直都不知道。只明白,被贴标签太久了,就再也摘不掉了。
漂亮女孩的一生是比别人长的,因为她们经历的要比同龄人早,她们的早熟原因也莫过于此。
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如此,在记忆里总有一份回忆很深的礼物,可能送礼物的人你们早已经不联系了,可是看到那份礼物,就能回到那个时候的自己。
现在那些东西,还安静的躺在我家储物间的柜子里。
前阵朋友去我家,提出要一起下会棋,我们就一起钻进那个储物间去找军棋,发现柜子最下面有一个带着波点的方盒子,就是学校街边随处可见十块钱一个的那种绑着丝带的礼品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厚叠英雄人物的卡片,水浒108将。
卡片是在小浣熊干脆面里带的,一包干脆面5毛钱,每包干脆面里有一张卡片,集够数量对等的特定人物卡片,可以拿着卡片去小卖店换礼品。奖池设置的阶梯很多,分为38张兑换什么,68张兑换什么,98张兑换什么,108张兑换什么。
时间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其余的礼品究竟是什么了,唯独记得,集齐水浒108将可以换一套特别豪华的卡丁车模型套装,红的绿的,什么规格的卡丁车都有。
我特别想要那个,所以我就努力的集卡,每天拼命的吃干脆面,中午吃晚上吃,只要有零花钱就去商店买小浣熊。
通过这种放肆疯狂的方式,终于手里有一大把人物卡片,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放学时从书包里谨慎小心拿出布笔袋,和一起集卡的伙伴们炫耀一下我的卡片有多厚,人物有多全。
卖家是精明的,不是每个人物都大量印刷的,有些人物永远都集不齐。可能打开十包二十包小浣熊都是那几个司空见惯的常见人物,想要的永远不来。
我们就要低下头和有对应卡片的人换,交换的物件可能是一包小零食,可能是一块花橡皮。
陆续集够了38,69,98.可是我还是不肯去换,坚持要最高级别的大奖,既然参与了就要最好。这个思维一直影响我到现在。
终于费尽心思费尽物力集齐了108张,那么厚的一大摞。而我,却舍不得拿去换玩具了,深知每张卡片的来之不易,深知那些人物到底多难搞,
尽管那些花花绿绿的卡丁车对我的诱惑丝毫不减,但我终究是不肯用那堆脏兮兮的卡片去换了。相反,在进小卖店纠结很久后,花了身上最后的10块钱,买了其中最好看的一个方盒子,慎重仔细的把所有卡片都盛放其中。
她打开纸盒子惊奇的感叹居然有这么多,而我却一如儿时的自豪。带着骄傲的跟着笑。
这种记忆是很难分享给别人的,别人只能领略一些皮毛,产生一些唏嘘。这样的体验放到个人身上却是非常独特的,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水潭,但在别人看来,却只是一些水花而已。
比如那些上课传过的纸条,被洗皱的情书,舍不得用的花哨橡皮,各种彩页的小本子。
那些被人认为是破烂的东西,都被自己好好的宝贝着。不一定多用心的呵护着,但是拿出来还是能如数家珍的说出每一项背后的那段时候。
这么一件件小物件,它们在暗暗提醒你生活方式和习惯的改变。一千万个人,就有一千万个习惯冰镇回忆这口水井里。因为时过境迁,很多话都无需再和旁人赘述重复,也因为这种人的局限,偶尔像倾吐,却也只能在心里反复酝酿。
看着那些小东西,回忆是什么时候人生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变革。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无论什么,都没有明确的界限,没有一板一眼的开始和结束,时间是成段成段的,它的概念,有时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就像是那枚小小的戒指,在那个尴尬的年纪,无关爱情暧昧。但是是一种特殊的温存。
有人说,往事回忆的意义在于,总是会让人记住的是美好的那一部分,至于其中的艰难也总是被岁月所弱化。
就像是哪个女孩没有给心爱的人一针一线织过爱恋,而哪个男孩的衣橱里没有保存过蜷缩的思念呢?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你留不你身边的朋友,你也留不住这一刻的氛围,你能留得住的,只有一件件物品。而那些我们不要的,丢弃在风里的,总会被另一个孩子捡到,然后继续着当初我们的路顺着我们来时的沟沟壑壑珍藏好,如我们一般的欢喜悲戚,如我们一般的长大成人,长大到可以勇敢的面对人世间所有的风风雨雨。
再回首那些经历过的青春,凝刻成的点点物件,我们都能笑着说一声,岁月不曾带走你,而我也还在这里。
当有那么一天
你爱的东西变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