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读到梁启超先生有关 敬业,乐业的演讲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文章,幸福极致,让我想起工作十八年我珍藏了我每年工作计划的记事本,其中有一篇记忆深刻也在这十八年一直办学以来从未疲倦,坚持,坚守。我记得当年我感悟到记在记事本上的文字———工作最快乐,承担责任。也是我每在光明团队会议上和教职工说的话。
从《敬业与乐业》看梁启超的趣味主义教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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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在欧洲游学了近两年的梁启超先生回到祖国。此时的他逐渐疏远了政治与仕途,转而专心从事文化教育和学术研究活动。1921年,他在北京和天津的高校作了多场演讲;第二年,他应南方各社会团体的邀请,赴南通、上海和南京等地讲学。本文正是8月14日他在上海中华职业学校所作的演讲,演讲稿曾发表在8月18日的《时事新报·学灯》上。此后商务印书馆将这次江南讲学的演讲稿加以整理,出版了三卷本的《梁任公学术讲演集》,本文也收入其中。
梁启超此次南方演讲安排得非常密集,有时候甚至一天一场,面对的听众也各式各样,文化层次和学术素养参差不齐。但曾以“著论求为百世师”自勉的梁启超绝不敷衍,不但演讲的题旨尽可能地切近对象,而且力求别具新意,态度也始终庄重亲切。例如,在本次演讲中,梁先生以职业态度为重点,就不是毫无来由的。中华职业学校成立于1917年5月,主要创办人是著名的教育家黄炎培先生。黄先生一生致力于推广“使无业者有业,使有业者乐业”的职业教育,〔1〕提倡“社会化”“科学化”的“大职业教育主义”。他曾针对一些职业教育者“非以职业为贱,即以职业为苦”的错误认识,提出了“职业平等,无高下、无贵贱,苟有益于人群,皆是无上上品”的重要观点。他为中华职业学校拟定的校训是“敬业乐群”,所谓“敬业”,是指“对所习之职业具嗜好心,所任之事业具责任心”;所谓“乐群”,是指“具有优美和乐之情操及共同协作之精神”,要有“利居群后,责在人先”的高尚品格。〔2〕他创办职业教育机构的目的,就是“用教育方法,使人人依其个性,获得生活的供给和乐趣,同时尽其对群之义务”。〔3〕当年梁启超曾参与过中华职业学校的创建,也是黄炎培先生职业教育理念的赞同者。由此不难推想,他以“敬业和乐业”作为这次演讲的题目,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誉之为“人类生活的不二法门”,并称之为“生平最受用的两句话”。但梁启超所提出的“敬”与“乐”,是以他的趣味主义教育观为基础的,和黄炎培的“敬业乐群”尽管看上去很相似,但还是各有玄妙之处,并不完全一致。
具体地说,梁启超所谓的“敬”,指的是“责任心”,“乐”则是指“趣味”。其实,早在这次演讲之前,梁先生便曾在多个场合阐述过类似的观点。他自称“常常把这两句话向我的朋友强聒不舍”,确也不是虚言。1921年12月11日,他应哲学社的邀请,在北京高等师范学校作了《“知不可而为”主义与“为而不有”主义》演讲,对这一见解的分析更为细致:〔4〕
诸君读我的近二十年来的文章,便知道我自己的人生观是拿两样事情做基础:(一)“责任心”,(二)“兴味”。……我半生拿“责任心”和“兴味”这两样事情做我生活资粮,我觉得于我很是合宜。
然而,深究之下便会发现,梁先生所谓的“责任心”是一种社会性的道德原则;而“兴味”或者“趣味”是属于个体的情感经验,两者在美学层面上并不一致。关于这一点,梁先生并没有作进一步解释,只是告诉听众,责任心和兴味表面上看是相反的,“但我常常把他调和起来,所以我的生活虽说一方面是很忙乱的,很复杂的;他方面仍是很恬静的,很愉快的。我觉得世上有趣的事多极了;烦闷,痛苦,懊恼,我全没有;人生是可赞美的,可讴歌的,有趣的”。〔5〕不过,尽管梁先生一再强调“责任心”和“兴味”同等重要,但从演讲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对“趣味”二字显然更为欣赏。甚至可以说,梁先生所谓的“敬业”,其实也就是“乐业”,因为只有在劳动中感到乐趣,才会对职业本身产生敬畏之心,才会忠实于自己的职业。而且在梁先生看来,劳作和游戏、学问、艺术一样,是趣味的主体,是“不会生出和趣味相反的结果的”。〔6〕因此也可以说,相对于黄炎培先生对职业技能的重视,梁启超更关注的是职业教育的美学内涵,更强调对从业者审美情操的熏陶和培养。
梁启超曾经多次说过,自己是一个信仰和主张“趣味主义”的人,并且作过一个很诙谐的比喻:“倘若用化学化分‘梁启超’这件东西,把里面所含一种原素名叫‘趣味’的抽出来,只怕所剩下仅有个0了。”在梁先生看来,“趣味”就是“快乐”“乐观”“有生气”,其反面是“干瘪”“萧索”。〔7〕他甚至将“趣味”上升到民族生死存亡的高度来看待:“一个人麻木,那人便成了没趣的人;一个民族麻木,那民族便成了没趣的民族。”〔8〕但趣味是因人而异的,一个人觉得有趣,另一个人可能觉得无聊。甚至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兴趣也可能不断变化。而且并非所有的趣味都值得提倡,不同人的趣味也有高下之分。因此,梁启超认为趣味不仅有好坏之别,而且应该有始有终:〔9〕
趣味的性质并不见得都是好的,如好嫖好赌,何尝不是趣味,但从教育的眼光看来,这种趣味的性质当然是不好。所谓好不好,并不必拿严酷的道德做标准。既已主张趣味,便要求趣味的贯彻。倘若以有趣始以没趣终,那么趣味主义的精神,算完全崩落了。
由此可见,梁启超先生所提倡的“趣味”,不是一种形而下的感官体验,而是精神的愉悦,具有积极健康的审美意味和生命意味。那么,如何使自己的生活始终保持趣味呢?梁启超认为,这需要通过趣味教育来解决。也就是说,人们的生活趣味和审美感觉并不是自发产生的,而是要进行有意识的培养训练,通过相应的手段,引导人们正确地进行审美活动,使生活充满情趣,使没趣也变为有趣。总之,“趣味”的有无和高下都与趣味教育息息相关。
在《美术与生活》一文中,梁先生还为我们提供了三种从平凡的生活中收获趣味的方式:其一,“对境之赏会与复现”。这种方式指直接“和自然之美相接触”,面对着“水流花放”“云卷月明”,定然是“赏心乐事”“妙趣无穷”。其二,“心态之抽出与印契”。快乐的时候要尽情品味,快乐会更加持久纯粹;而遇着苦痛时则要倾筐倒箧地吐露出来,这样苦痛就会大大减少。不仅如此,看出或说出别人的快乐,也可增加自己的快乐;替别人看出或说出苦痛,也能减少自己的苦痛。其三,“他界之冥构与蓦进”。“肉体上的生活,虽然被现实环境捆死了,精神上的生活,却常常对环境宣告独立”。通过想像,创造一种理想的艺术境界,“忽然间超越现实界,闯入理想界去,便是那人的自由天地”,便可获得无穷的趣味。
总之,在梁启超看来,五彩缤纷的日常生活其实为我们寻找趣味、获得趣味提供了丰富的资源,我们所需要的,只是一双敏于发现的眼睛、一对善于倾听的耳朵和一颗永远充满热情的心。而这些审美能力和审美情趣的养成,正是趣味教育的目的和任务。
在我国现代教育体系确立的早期阶段,梁启超所提倡的趣味主义教育观,对于建立现代化的教育观念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除此之外,作为五四时期思想启蒙运动的一部分,推崇个性的趣味主义也同样承担了启发民智、拯救人心的社会责任。而从个人的角度而言,梁先生对兴趣的重视不仅停留在口头上,在现实生活中他也毫不犹豫地贯彻着兴趣主义的处事原则。梁启超一生风云际会,迭经磨难,却从来不曾颓废消沉,“生平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总是津津有味,而且兴会淋漓”。〔10〕直到56岁猝然辞世时,仍然留给世人“一位活泼泼的足轻力健,紧跟着时代走的壮汉”形象。〔11〕在教育自己的子女方面,梁启超也坚定地奉行着趣味教育的方法。例如,他曾经很希望自己的二女儿梁思庄学生物,因为他认为在当时中国几乎是一片空白的生物学不但是“现代最进步的自然科学”,而且对女孩子来说,又是“极有趣又不须粗重的工作”,所以鼓励女儿“做一个‘先登者’”。但是梁思庄对生物学毫无兴趣,所以她十分苦恼。梁启超得知后,立即写信给女儿,鼓励她自己做出选择,“不必拘泥爹爹的话”,因为“学问最好与自己性之所近,往往事半功倍”。〔12〕后来梁思庄考入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系,成为我国著名的图书馆专家。可以肯定,梁启超的九个儿女都学有所成,各有建树,他的趣味教育观显然作用良多。
〔1〕黄炎培《中华职业教育社奋斗三十二年发见的新生命》,见《黄炎培教育文集》第四卷第223页,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5年。
〔2〕黄炎培《职业教育之礁》,《教育与职业》第41期,1923年1月。
〔3〕黄炎培《职业教育之定义》,见《黄炎培教育文选》第186页,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5年。
〔4〕〔5〕见《梁启超文选》下册第458页,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2年。
〔6〕梁启超《学问之趣味》,见《梁启超文选》下册第393页。
〔8〕梁启超《美术与生活》,见《梁启超文选》下册第156页。
〔7〕〔9〕〔10〕〔11〕梁启超《趣味教育与教育趣味》,见《梁启超文选》下册第469页。
〔11〕郑振铎《梁任公先生》,《中国文学研究》第5卷,192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