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就准备写一写堂嫂的故事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只做了计划而未实施行动。这个话题躺在我的文章列表里有七八个月了吧。现在也终于不得不动笔了。
清明节放假三天,早上八点起床九点出门,公交转地铁下午十二点半到家的。上了三个星期的班回到家是兴奋的,三个半小时的奔波仍未知疲倦,中午老妈给我煮了十个包面。吃完也没有准备睡午觉,逗一逗我家的鸡,三个星期没见都忘记我了,小黑小黄竟然还啄了我,还是大黄聪明还记得我听给我面子的。
之前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中了一包花种子,我前几天就让我妈撒了下去,菜地里都发芽了长得可好了。下午我帮老妈松了下土,准备移栽到老屋门口去,等开花肯定很好看。然后还有两个闲置的花盆也移栽了几颗进去。忙活完花的事情,又去菜园子里帮老妈拔了下杂草。
忙活了一下午也不知道疲倦,这可是之前没有的事情。以前总是懒懒的,这次回家精力充沛。到了晚上在老妈房间里 说了会话到八点多老爸准备睡觉了,我就回自己屋了。刷了会抖音和小红书觉得挺无聊的,好久没玩游戏了,就准备开几把王者。第二把还没打完,就听见爸妈房间有动静,一看手机十一点钟。
听见老爸接了一通电话,我原以为是老板找他说事;但又听见老妈也接了通电话,我心里也猜到个大概了。我也顾不得游戏挂没挂机,准备去问问啥事。我看到老爸已经穿好衣服了,一脸凝重地坐在椅子上,我问他啥事,他说你堂嫂走了。老妈也穿好了衣服,叮嘱我把门关好,就一块到大伯家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老妈才回来,老爸熬了一整宿加一整个白天第二天晚上七八点才回来休息的。我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准备继续开一把,但是心里乱糟糟的终究还是没有了游戏的兴致,灯一晚上没关。
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我去医院看过堂嫂,刚做完子宫摘除手术,看到她瘦弱的身躯躺在病床上,床头挂着营养液的袋子,脸色看起来倒还不错,只是讲话特别费力,她母亲和我堂哥在身边照顾着。我去的那天刚好她娘家来了特别多人看她,围在病床前,看到她动弹不得,她母亲拿吸管给她喂水我不禁眼里酸酸的。我也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安慰我堂哥,只能给堂哥塞点钱好好照顾着,胃癌晚期已扩散堂嫂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早上还在睡梦中的我听到老妈在敲窗户,叫我给她开门。我拿起手机一看七点了,老妈才回来。我忙不迭爬起床来把门打开。老妈给我带了包子,我就着下饭菜吃完又吃了个鸡蛋。吃完老妈也顾不得休息又陪我一道去大伯家。我到的时候院子里有不少亲戚朋友都在了,我去上香烧纸磕完头后,就陪大伯母坐下。时不时有村里人收到消息的来吊唁,有来者想磕一个,被大伯母拦住了,她是晚辈受不起。大伯母和我妈他们聊着,我在旁边听着。
堂嫂是昨天才从城里的医院转到县里来的,听说还是找了关系才找到愿意接收的医院的。堂嫂母亲从大年初六就一直在医院照顾着没回去过,昨天准备回家歇两天的。下午六点半的时候才走的,还是堂嫂让她走的,晚上十一点大伯母就感觉堂嫂快不行了。打电话回村里,让亲戚朋友到家里集合等着,十二点半救护车就送回了家。我在想,要是堂嫂母亲昨天不走,是不是还可以缓几天或者至少可以送她走;又或者堂嫂故意让母亲走的,她知道那一刻对她母亲来说太难了。
院子里厨师忙着烧饭做菜,热腾腾的蒸汽,一碗碗烧好的菜放进蒸笼里。八角在催着问娘家人什么时候到,下午还要办事情。临市过来是要费些时间的,快到中午十二点了,大伯让八角们先吃着。十二点半娘家人终于到了,大伯母、娘家父母姑妈姐妹弟弟表妹哭作一团,村里来帮忙的亲戚朋友在旁边劝着,哭完都入了酒席。吃毕,要送遗体去火化。我爸帮两个侄儿侄女穿上孝服,我给他们带上孝花。小儿子抱着遗像,八角抬遗体上车出院子时,我今天的眼泪真的忍不住了。
我看堂弟上了小堂哥的车,我想想还是去吧。本来我妈不想让我去的,可能是忌讳,但我想想其实没什么,多看看生死可能人能更豁达一些吧。只是当时没想到小堂哥是个新手,还好副驾驶上坐了个老司机,让我对小堂哥多了点信心。但是路上还是出了点状况,车跟丢了,小堂哥跟的大表哥的车子,大表哥车上坐的堂嫂母亲,大表哥听堂嫂母亲讲话走神了,把前车跟丢了。这是后来听大表哥讲的,听起来蛮好笑的,关键是堂嫂母亲讲方言他又听不懂。小堂哥终究是按照导航也到了目的地。
上次来火葬场还是疫情期间,停车场都满了,这次来停车位随便停。推进去前村里的嫂子给两个孩子在那嘱咐着什么;推进去后,我爸带着小侄子到锅炉房里面等着,村里的嫂子带着大侄女、堂弟、小堂哥、小婶婶和我在锅炉房门口等着,娘家亲戚在大厅里椅子上坐着,八角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夸天。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锅炉房里时不时还传出煤油的味道,大家就退出了门外,依旧安静的踱着步子。小婶婶突然抱着堂弟哭了起来,估计是想起了往事,我递给了她一张纸巾,还好堂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小孩子了。
隔壁的那炉先出来,喇叭唢呐声响起,应该是个高寿的老人,有带红色孝布的。半个小时后,小婶婶让我看烧完的一堆白骨,我没敢看。小侄子抱着骨灰盒上了车,小婶婶竟然主动来坐小堂哥的车,我俩是骑虎难下了,她胆子可真大。小堂哥回程的路跟导航走都走的一些小路,我都怀疑是不是走错了,然后又多了小婶婶在旁边指挥,这新手开得更浮躁了。本来以为我们是最后一辆到家的,没想到回去一问,我们是最先到的,头车还没到,我们只好先停在路边等一等。难道是新手保护期,我们都替小堂哥感到不可思议。大概十五分钟后,头车才到,就在村口停下了不再进村了。俩孩子在村口脱掉孝服,侄子抱着盒子侄女捧着遗像,小叔叔在村口放鞭炮。晚上又是吃的流水席,我和老妈六点吃完就回家了,老爸忙到八点多才回来。
第三天早上七半半又是早起,追悼会依旧是在村里的稻场上举行,八点多来的都是村里的一些老人,俩孩子跪在地上,我扶着花圈在旁边,早上还是有点风的,不扶着很容易被吹到了。台上小堂哥给在场的村里人致完感谢辞后,道士就开始唱念堂嫂的生平,台下的村里人听了无不是眼眶红红的。堂嫂享年39岁,和我堂哥结婚18年,育有一子一女。其实,我和堂嫂的交往并不多,我在外面上学上班、她也在外面打工,逢年过节的也很少碰面的,很多事情都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唯二的交往还是在我上大学时,那年应该是收入还不错,堂哥一家子带着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一块去吃自助餐;再就是大一时,堂嫂给我介绍了个家教的活,那个寒假我挣了两千巨款。现在想来,要说堂弟高考比我考的还好一些,这活还是介绍给了我,估计也是考虑到我家比堂弟家经济稍微差了点。
我堂哥是开挖掘机的,前些年跟着小姑父做工程收入还不错。堂嫂是做衣服的,我妈说堂嫂特别能干,每个月能做一万多块。我当时听到就知道非常辛苦,靠做缝纫月薪一万拿的付出多少时间呐,还得照顾两个孩子。堂嫂还特别爱干净,家里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这么贤惠的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得了这么个病真是叫人惋惜,从确诊到离开只有八个月。现在想来,这病和工作的辛苦是离不开干系的。胃和乳腺都是情绪器官,估计也和婆媳关系、妯娌关系有影响,自从小堂哥结婚后,堂嫂就很少回来了,基本都在学校陪孩子和上班。我有时候就很天真地在想如果不结婚是不是就不会得这个病了,如果心里糊涂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受情绪的困扰了。身为女性我很能在这些事情上共情,甚至在我妈催婚时和她发生争吵。
道士念完悼词仪式就结束了,再就是送上山。前边打头的麻木半天打不着火,在出口处挤作一团,只好由几个人推着上山,奇怪的是一到山上麻木又能打着火了,于是八角们又开起了玩笑话,说我堂嫂舍不得走。九点送上山后,一切尘埃落定。俩孩子第二天就去上学了。
流水席实在是吃腻了,中午就回家做了饭。和老妈一起做了我爱吃的炖牛肉和竹荪汤,然后约了下午四点的顺风车回城上班。假期余额不足,就只有几个小时了可以陪妈妈了。看得出来老妈回来后,还没从悲伤的情绪里抽出来。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人这一生真不值。确实啊,二十出头嫁人、孩子还没上大学,现在化作一堆白骨,俩孩子还都没见怎么哭,十六岁了还浑着?浑着也好。所以我劝告老妈要看开点,人就活一次,该吃吃该喝喝,凡事别往心里去。但是老妈坚信人是有轮回的,但是我不理解她,有轮回也要过好当下呀,你怎么就知道现在不是最后一次轮回呢。她哑口。
其实,这事对我的影响也蛮大的,除了在婚恋观上的一些影响;再就是去年得知堂嫂患癌的消息时,正是我想离职的犹豫期,更是坚定了其中一条离职的理由,身体是第一位,拿健康换钱的工作适可而止。关于工作的事情,后面应该也会出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