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千里姻缘一线牵》
——“天轩劫雨”第9期
一片黑暗的须弥混沌中,一个纤弱的声音萦绕回荡着——,“我是谁?”
第三章 草
【引言】永远不懂杀戮的世界,人命如草菅,而万物为刍狗。
第三章 草 / 第4节 摆渡|千里姻缘一线牵
断刀谷,山峰林立,枝繁叶茂。
其中草木灵药、天地灵材、精华仙枝,均是随处可见,俨然一个未开化的巨大灵药园圃世界。
那号称“万鹰之神”的海东青,高大凶猛,威风凛凛。头部黑漆色,玉爪玉嘴,白色的尾部挂着小铜铃,飞行时自带悦耳的响铃声。
此时,海东青正盘旋在群山之巅,仿佛永不停息挥舞翅膀,一双凌厉的眼神紧盯着山谷里的任何风吹草动。
两位西域外来客徒步向山林深处进发,一路披荆斩棘,跋山涉水,朝着最高两座主峰——『平刃山』的姊妹峰而去。
突然,前面一条山涧小溪横亘在面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小溪三回九转,蜿蜒而下,水色幽黑黯淡,深不见底。
水流汩汩不断,冒着污浊的水泡,不时还淌过一泓漩涡,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小溪的对岸,花草凋敝,残枝败叶,一派凄惨不堪的荒凉景象。一团团黯淡的腥雾弥漫开来,化为血霾泡影,浓稠而不散。
只见一个身披蓑衣,头戴蓑笠的黑衣中年汉子站立在小溪旁,手持一根直钩的渔竿,心无旁鹭地钓着鱼。
“天下无鱼,愿者上钩。”中年人一开口,就镇住了两位西域外来客。
两位西域外来客全神戒备,紧盯着中年汉子的一举一动。
中年人左手对空画了一个圈,时空出现一个小小的涟漪,涟漪之中凭空出现一个小水潭,水潭一直延伸到时空另一头。只见他右手一甩渔杆,鱼钩和鱼线伸进小水潭里。
中年人目不斜视,垂钓了起来。
不一会,一条带着红斑的小锦鲤拼命地咬钩,旋即被钓了起来。男子看都不看,抓起小锦鲤又扔回小水潭里去了。
“死不是通往幸福的征途,再多活几日吧。”中年人一脸平和。
“那是传说中的魂鱼吗?”两位西域外来客,面面相觑,满脸惊悚之色。
两人出身权贵之家,自然阅历不凡。
“而求生不易,求死不能的滋味,又是怎样呢?”
“前辈,西域霍家的扎寒和塔娜给您见礼了。”西域男子一揖到底,恭恭敬敬。
“西域驱魔世家的卡布拉罕家族?”
“卡布拉罕的魔魂鸟来日无多,而北疆的冰原苍鹰也将坠落,冥冥之中的天意啊。”中年人背对两人,掐指一算,一语道破。
“前辈,晚辈获悉此处有魔魂鸟出没,只想捕捉一只幼鸟,或者获取千年血魂木的一节枝条,来挽救卡布拉罕帝王的魔魂鸟,还望指点一二。”一旁的塔娜言辞恳切,据实相告。
“每一只魔魂鸟的子嗣血统也是高贵的,小小的人族凭什么驱使奴役呢?”中年人一声讥笑。
“呵呵,你们想捕捉一只魔魂鸟的幼鸟?或者想带走千年血魂木?”中年人摇摇头。
“千年血魂木和魔魂鸟是相生相伴、连枝同气的。”
“一则,千年血魂木只能生存于极端血腥杀戮之地,而那些碎魂怨念必须经由风火雷电的天劫净化,化为膏雨和甘露,才能被吸收同化,否则会蜕变为噬魂木;二则魔魂鸟也只有筑巢于血魂木,啮噬它的枯枝败叶才能存活。”
“哎,如果没有刀冢,这些原本不该存在的,它们属于冥界之物。”
“生,本已不易。死,亦有何难。”
“天下之宝物,有德者据之。你们想要魔魂鸟或者千年血魂木,可惜可叹无路可通啊。”中年人一大番言辞后,不由得仰天长叹。
“前辈,可以重金购买?或者拿同等珍贵的宝贝交换吗?”扎寒一听慌了神,首先想到了用钱摆平,毕竟驱魔世家财大气粗。
“一物换一物,天下最公平。但是在这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生命,最不值钱的也是生命。天下苍生,予取予求。荣华富贵,与我何干?”
“哎,生是李家的奴才,死亦是李家的鬼。”中年人缓缓转过身,一双深邃无底的黑洞,摄人心魄。
“李皇陛下,小臣失礼莽撞,罪该万死。”扎寒和塔娜呆立片刻,『噗通』一下双膝跪地,不敢抬头直视。
“卡布拉罕帝王的阳寿未尽,至少可以再活十年,那鱼儿已经放生了。”
“此地不是善地,此日也非吉日,十年后再看因缘吧。”说完,中年人咳嗽一声,身影消失无踪,只留下两人一脸迷茫无措的木讷神情,以及两行潸然而下的喜悦泪水。
…… ……
再说那位老道和书童,一老一少二人听完了『一言堂清沐大师』的评说讲解后,就离开了史记茶庄,一路向东,目标也是『断刀谷』。
他们选择了一些羊肠小道,有意避开人多的大道,一路上摘花挖草、辩石识玉,还收获了几株稀有的药材灵草,心情很是舒畅。
他们顺着一条小道从山谷的侧下方,逆着溪涧的水源方向,兜了个小圈子,来到了一处缓坡的山丘。
山丘上花团锦簇,绿草茵茵,中间搭建着两间精致的小木屋,平添一份舒雅和清静。
一小男孩和一小女孩跨坐在门坎上,一只大黄狗趴在屋前草地上,伸着大舌头哈着热气。
小男孩见多不怪,警觉地看着走上来的两人。
“阿黄,下去看看谁来作客了?”小男孩唤了一声大黄狗,手向下面指了指不远处走来的“一老一少”。
大黄狗心领神会,摇了摇尾巴,‘呲溜’一下就窜了过去。
老道和书童都吓了一跳,这个大黄狗窜的太快了。一眨眼来到面前,大獠牙哈喇子直流,接着“汪汪”两声就把他们镇住了。
老道手忙脚乱地扔掉了龙头拐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手僵硬地停在露出的随身短剑把柄上,保持着一种想拔又不敢拔的姿势。
小书童没反应过来,根本没敢跑,一下子呆住了,挺直了身子,两脚一动也不敢动。
说来奇怪,大黄狗哈拉着长舌头,大鼻子嗅了嗅,马上就不凶不吠,变得乖巧温顺了。
它迅速地围着小书童转了一圈,又围着老道转了转,顺便拱了拱老道的后背衣襟,临走前还对着衣衫嗅了嗅,摇摇尾巴悻悻地回到了小男孩身边。
大黄狗呜呜低吼了几声,伸长了大舌头喘着气,嗅了嗅鼻子,转了转身子,然后四肢趴在地上,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小男孩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狐疑不解地苦笑。
当老道和书童快要走到两个小孩面前一丈左右时,小男孩突然猛地一开口,“呵呵,两位大小姐也是来抢宝贝的吗?”
“和谁说话呢?小屁孩子,老道不过是上山来散散心,这么个穷山僻壤的地方会有什么宝贝啊?”老道和书童先是一愣,察觉话中带刺,反应过来后立即大怒。
“不过呢,天材地宝,有德者据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日相见,也是缘分。老夫『藏虚道人』可以对天发誓,愿以十倍价格收购你这山谷的珍材药宝,你看怎么样?”老道开口许诺,出手大方。
“呵呵,吹胡子瞪眼,也学男人腔,可惜你们就是个娘们。”小男孩有了主意,冷眼讥笑。
“不信的话,你看着。”
“二嘎子,把你收集的所有老毒物都放出来吧。”小男孩故意把“毒”字念的很重,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仿佛在欣赏一出闹剧。
屋后拐角,迅速冒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大男孩,背上驮着一个小布袋。
他大步流星的冲到了“一老一少”面前,扯开袋口的系绳,一股脑倾倒出里面的东西,同时咧着嘴大笑,“哈哈,见识一下断刀谷特产的蚯蚓、毒蛇、癞蛤蟆和屎壳郎吧——”。
没等老道和书童反应过来,大男孩扭着屁股傻笑着,撒腿就跑没影了。
“另外呢,还有一群小蜜蜂也好好款待你们吧。”小男孩不知何时抱出一团油布裹的黑黢黢的东西,没头没脑地扔向了他们。
然后他拉着小女孩就退回了木屋内,哐当一声关上了小木门。
“一老一少”从没见过这阵势,立刻傻了眼,一步步后退,准备转身就跑。
当他们看到地上不断游走的、乱七八糟、又蹦又跳,令人恶心的小动物时,不由得一阵头晕眼花,脸直接绿了。
再一抬头,一群乌压压的小蜜蜂“嗡”一下飞散着冲过来,两人花容失色,哭爹喊娘,夺路而逃,一会儿跑出了视线范围。
“我说吧,两个女的。一着急,爹娘都请出来了。”小男孩一脸得意,内心绽放一片荣耀之光。
“哥,两个女的假扮男的,那是抢劫别人呢?还是害怕被别人抢?”小女孩一脸疑惑。
“她们不服气,一定还会再来,而且会乖乖听你大哥的话,要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小男孩想了想,又有了新主意。
“哥,你又要挖坑给她们跳?她们会上当吗?”小女孩满脸崇拜地看着小男孩。
“她们不上当的话,那就挖个大坑,看我的!”小男孩拍着胸脯,一脸笃定。
“二嘎子,喊上你哥三愣子,去把小屋后院的水坑和粪坑用树枝和茅草盖一盖,再撒一些泥土上去,要伪装的一点看不出来。”他一招手,指挥着二愣子,面授机宜。
“再有呀,前门关了,后门开着,把饭桌椅子什么的放在水坑后面。大黄狗呢,拴在后门的门口。这样呢,一个小陷阱就布好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小妹,等她们来了,我们就爬到屋后的树上,一起看两个女鬼演一出戏。”
“二嘎子,给你十文钱,今天就不吃葱油饼了,回家去买点好吃好喝的,孝敬一下你爸妈,记住了千万别提今天的事情啊。”小男孩张罗好这一切,又检查了一下布置,然后躺在草丛里,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一巴根草根,静静等着“一老一少”自投罗网。
…… ……
从『史记茶庄』出来,华丽少妇乘坐的豪华车辇后面就跟着一众的茶客和无聊的路人。
他们既有猎奇的心态,想一窥云山真面目,也有揩油水的心理,人多力量大,说不定一起疯狂一把。
一行人跟着来到断刀谷的山底。
两座被削平的姊妹山峰抬头可见,半山腰的那座孤零零的刀冢也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华丽少妇放下了蓝色的暹罗猫,命令侍女们看护着马队和车辇。随即,她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只白玉古萧,一边走一边神情自若地吹着,宛如一只蝴蝶飘进了山谷,轻盈而优雅。
古萧那婉转凄迷、圆润轻柔的音乐一吹起,宛如天籁之音回旋在山谷,像母亲的催眠曲,又像情人间的悄悄语,而心灵在梦想中自由放飞,直上云霄,回旋不绝。
旁边那些看热闹而尾随的一干众人,瞬间就在乐声中迷失了自我。
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如坠梦里,有的兴奋得手舞足蹈,有的迷恋其中不能自拔。
不一会儿全部东倒西歪,软绵绵倒在了地上,有的进入安定的催眠梦乡,有的酣睡如泥,有的则昏睡不醒。
一人一猫转眼来到山谷的一处碧嫩的草地边,华丽少妇赤脚盘膝坐在了草地上,迅速进入冥想状态。那只暹罗猫乖巧地伴随在旁,一脸警惕观察周围的环境,危险情况下可随时唤醒女主人。
此时她的的魂识慢慢扩展开,小心翼翼地覆盖了整个山谷和草地,唯独那个断刀冢,有意无意地绕开了。
“深潭的方向,没有什么动静,要么它在休眠,要么就是消失了。”
“除了断刀冢,这里没什么修为厉害的魂魄,难道花姑的预测是错的?”她自言自语,一路小心探查验证。
“人类的世界为什么总是杀戮和战争呢?人命如草菅,万物为刍狗。”
突然,魂识场域内响起了一个短促而疑惑的声音,方向来自山谷的深处,靠近断刀冢的方位。
她的魂识循着那声音,仔细寻找过去,一步一步慢慢接近。
终于,她发现,那个声音来自一株并不完全成熟的护魂草。
其魂火只有豆苗大小,然而火焰灼热而明亮。
更令人奇怪的是,它却拥有一双巨大的金色火焰般的隐形蝶翅,一点也不匹配自身的魂火。
“难道,他就是刀冢的主人吗?”
“他的魂法力,几乎不弱于最强大的魂法师啊。”
“天啦,这是怎样的存在啊?”
她腿脚一软,几乎要下跪膜拜了。
“你是谁?”她内心惶恐,不知所措地僵立着,突然那个护魂草开口了。
“前辈,我是来找人的,我不是杀戮者。”她安定了心神,魂识全部收回了,再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窥视对方。
“人命如草菅,万物为刍狗。你说,为什么呢?”护魂草不解地问道。
“因为人类的欲望没有止境,而草芥和狗永远知足常乐。”她有些无语,如实回答。
“你是谁?”护魂草对她有了兴趣。
“前辈,我是巫山柳家的,名『灵蕙』,花姑让我找一位故友,她说那是一个永远的承诺。”她直接说出了来意,尽管知道对方魂识很弱小,根本没有多少阅历。
“花姑是谁?”护魂草有点疑惑。
“花姑是我们百花教的师祖,这次历经千难万险才转世重生。”
“花姑?转世重生?”护魂草苦苦思索。
“花之魅?那朵红色的曼珠沙华?”护魂草忽然想起来什么,情绪有点波动,因为那里有一份思念一直铭记在心。
“是的,花姑的俗家名字就叫『花之魅』。”她无比震撼了,魂海剧烈波动,魂火摇曳不停,同时冥想静坐的娇躯不住地颤抖,不能自已,眼看就要失控。
突然,一声“喵”声,像巨大的撞击声震醒了她的魂识,她痛苦地“哼”了一声,稍后不久,起伏不定的魂海终于平静了下来。
柳灵蕙慢慢睁开了双眼,眼中噙满了泪水,她知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她感受到生命奇迹的伟大力量。道义的承诺编织着一座跨越时空的桥梁,镌刻着爱与情的生死依恋的运道命纹。
此后不久,她宣布,巫山柳家入驻断刀谷,愿做永世的守护者。
…… ……
那是一片云深不知处的绿茵小山坡,浅草低吟,百花吐芳。
不知何时,一阵风铃声由远及近,一声声“咩咩”的羊叫声慢慢传来。
一只白色的小羊羔撒开了腿,欢跳着一蹦一蹦的,肥美的草地赐予了它生命的活力。
一株绽放着黄色肥嫩花蕾的紫色小草吸引了它,它兴奋地准备大快朵颐。
突然那株紫色小草的黄色花朵分成了三四瓣,中间伸出一条长长的蛇头,眨巴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似嗔含笑地盯着它,明亮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射着小羊羔的模样。
小羊羔激灵地哆嗦了一下,直唬得“哞哞”大叫,掉头撒腿就跑,越跑越远,——。
“原来梦境也可以变为现实,那是什么境界?『无中生有』吗?”一阵低不可闻的神识波动一闪而过。
那株紫色的小草瞬间恢复了原样,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而欢喜和疑惑的风语声一直回荡在那片自由不羁的草地上——。
…… ……
2022年6月11日 02:30 风致语焉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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