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开始,我就被告知,拖着长长黑黑的尾巴,常年在各个地下水道,各种潮湿阴冷,不见阳光的地方流窜着的,浑身黏黏的带着不可预知的病毒的过街喊打的动物是老鼠。它们很讨厌因为偷吃粮食,他们很脏,会让人得病。
大概从很久很久以前,人的力量还没有足够大到到达食物链的顶端的时候,老鼠们应该经常跟我们的先祖们较劲,让人们恨的牙痒痒。后来就成了人类公敌,蜷缩到人类唾弃的地方,拼命的繁殖。
小学的一年暑假,温度高到云朵都化成了雾,贴在天上,路上冒着热气,蝉吐着怨气,小树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低眉顺眼的。在这时我在买冰淇淋的路上第一次见到了老鼠。是一只被惩罚的老鼠,它在偷吃菜贩的菜的同时吃到了老鼠药。
我见到它的时候,它离死亡一点都不远了。那时的我没有害怕这个概念,我被它的弹跳能力惊呆了。是的,在它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它拼命地蹬跳,跳的比人还高,在越靠近天空的时候,被重力狠狠地拉了回来。在旁边拉菜的菜贩冷漠地瞥了它一眼就继续做事。它大概是太疼了,想要以这种方式缓解一下。过了几分钟,它蹬跳的幅度越来越小,但我不敢凑近看,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看它没反应了,就去买冰淇淋了。后来懂事一些的时候就有点难过,它那么用力也没有逃过死神的魔爪,以及一边冷漠地看客。
后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在城市的干净角落生活,所以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曾与老鼠碰面。又到一年暑假,我去我二奶奶家玩。她住在一个有着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小区里,不管什么时候去,这小区唯一的小卖部门前永远都有一桌人在打麻将,另一堆人聚在一起谈论着家长里短,外面慢慢逼近的高楼大厦与他们无关。
晚上我和二奶奶一起睡觉,我发现她的床头旁有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差点戳到天花板,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个物件放在这里,但也没问。和二奶奶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儿天后,我进入了梦乡。半夜,突然觉得睡觉的正上方的阁楼开始喧嚣了,仿佛是某种生物的活动时间了,没错就是老鼠。他们在阁楼里撒欢地肆意奔跑,用坚爪在隔板上留下一声声刺耳的划拉声,还有吱吱的老鼠你追我赶声音,原来他们在这儿啊。黑夜是他们展示的舞台,老小区是他们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逐渐缩小的栖息地的还残存的一个根据地。
这时睡在我身边的二奶奶听见动静也醒过来了,温和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我这儿就这样,吵醒你了哈。我笑了笑没说话。她随手拿着放在床头旁那根竹竿,也没有坐起身,就躺着的姿势,将竹竿往天花板的木板使劲地连续地戳了好几下,伴着二奶奶四川方言的骂声,阁楼里的生物终于消停了。二奶奶说它们每晚上都是这样闹的,不让人省心,烦的要命。于是我又睡着了。夜里就这样反复被吵醒了几次,每次都是二奶奶敲着天花板才又恢复了平静。二奶奶和这群老鼠们应该这样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每每想到这个夜晚,我就感觉老鼠们也有青春活力的一面,它们仿佛和人类约法三章了一样,只在夜里出现,只在像阁楼一样的地方,在两个人睡觉的间隙,撒欢地奔跑,肆意地啃食,快乐地嬉戏。
上面都是讲的城市里的老鼠们。接下来我来讲讲乡下的野老鼠。今年暑假我和朋友在四川和云南的边境的泸沽湖待了一段时间。风景很美但是我们住的是当地民居。房子是有木头一根一根堆积起来的,所以隔音效果一点都不好。更加悲惨的是,我和朋友住的那件房的上面就是堆放粮食的地方。白天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结果到了半夜,老鼠们就在楼上又跳又叫,简直是在开老鼠界的趴体。我们一般是到了晚上赶紧睡觉,因为半夜被吵醒之后,都睡得迷迷糊糊,断断续续。
有一天晚上楼上的动静特别惊人,和夏夜闪电突然闪亮半边天后的一声声闷雷超不多了。这天晚上我把它称之为武林高手的终极对决之日。我感觉平时的吵闹都是氛围很好地愉快玩耍的声音,但是那天晚上却是有很多不和谐的声音。应该是有老鼠在打架,数量不详。每个动静都是致命地追逐,躲避的刺耳。“砰”的一声巨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就立刻坐起身拉灯,然后就是感觉床铺弹跳了一下,然后我就睡不着了,原来天花板是有洞的。
老鼠们大概是不可爱了,没有颜值还那么招摇。但是我希望它们也可以快乐地活着。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我们的,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有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