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最新电影《妖猫传》毫无疑问再次成了大众话题的焦点。
有人说在《妖猫传》里看到了《无极》的影子，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毕竟十二年前“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让陈凯歌险些跌落神坛。
直到今天，《无极》还是中国电影中评价分裂最严重的作品之一。《妖猫传》的名头刚打出来，很多人以为陈导又要放飞自我，但从豆瓣评分7.0，到目前票房5.28亿来看，这一次陈凯歌算是稳住了。
33年过去，从最初的《黄土地》，到后来极负盛名的《霸王别姬》，再到《赵氏孤儿》《道士下山》，陈凯歌是一个典型的第五代导演，平和激越，喜欢用艺术包裹着对世界的忧虑。
他是一个走过太多商业化弯路的导演，市场并不怎么喜欢他。陈凯歌总是爱拍“自己”的电影，说好听点是特立独行，说不好听，就是自讨苦吃。
纯艺术不能当饭吃，尤其一些“非主流”的艺术，王安忆说起他：“像陈凯歌这样思想和感情太多的人，迷上电影，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浮浮沉沉三十余载，陈凯歌好像勉强开窍了。
他的电影，观众只会说好或不好，但很少有人去骂他不用心。单是为了还原盛唐风貌，美术组就花了六年搭了一个长安城。
一部电影一个朝代一座城一场梦，作者写了十七年，导演编剧打磨五年，剧组花了六年时间建城，《妖猫传》，到底讲了什么？
这部电影初看似乎是中国古代的故事，实际上却改编自日本小说家梦枕貘的《沙门空海》。
故事围绕着白居易的《长恨歌》展开。贞元二十一年，倭国僧人空海，和诗人白乐天在长安相识，意外卷入了一场陈年旧案。
一只口吐人语的妖猫指引白居易和空海在长安城里探索杨玉环和唐玄宗的爱情真相，一步步揭开盛唐真实的模样。
故事里讲了几段爱情，或者说是几场幻术。
先是玄宗，他是爱杨贵妃的，会为她作《霓裳羽衣曲》，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贵妃，他的爱像是一场自恋的表演，只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假象。
阿倍仲麻吕对贵妃的爱浮于表面，他只是沉醉于杨贵妃的倾城容颜和盛唐的繁华表象，他没有勇气保护这份爱。所以在表象即将坍塌之时，他没有出手阻止唐玄宗。
只有白鹤少年对杨贵妃的爱最天真也最纯粹。这种真爱就一个童话，真诚热烈，奋不顾身，白龙为了杨贵妃的肉身献出自己的身体，躲进猫的灵魂，希冀于以一己之力保护她，这就像爱情的真正面目，真挚又悲哀。
白鹤少年是一个幻术的隐喻，他可能只是存在于白居易的幻想中。他是诗人创造出来的幻术，诗人把自己的灵魂化成了白鹤少年，试图用尽生命去守护杨贵妃，守护他所执着一生的东西，杨贵妃的雍容和美丽，盛世的气象和繁华。
陈凯歌总是讲爱情，但他的爱情背后总是藏着一种大气磅礴的意象或者说象征。
电影里杨贵妃的笑容和形象抽象成了一个符号，一种象征，盛世浓缩成一场盛唐气象的极乐之宴，变成一个时代象征的华美隐喻。
白居易痴迷的和白鹤少年用生命保存的似乎不仅是杨贵妃，还是她所象征的盛唐转瞬即逝的繁华和曼妙，而安禄山与皇帝的舞蹈早就隐喻着衰败的结局。
所有人都以为极乐之宴是盛世的开端，其实那是最后的鸣钟。
极乐之宴后，盛世之下的不堪和真相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但人们都沉溺在幻觉之中，相信了唐玄宗的告白和爱情，迷恋着那刻身后的盛世华景。
“云想衣裳花想容啊。”
《妖猫传》上映到现在，有人为电影设置的玄妙而目瞪口呆；有人惋惜于后半段陈凯歌试图想把故事说完整的无力和潦草感；也有人觉得这不过是陈凯歌的又一出玛丽苏狗血剧，又一次王妃和他的三个男人的经典套路；更有甚者觉得陈凯歌讲故事的功力已尽，再好的画面设计也掩盖不了故事本身的孱弱。
当阿倍仲麻吕说出：“我是一个无情的人，但我却疯狂地爱上了皇帝的女人”，让人不由想起了《无极》里别扭的拿腔作势的味道。
这部陈凯歌的新作和他的其他作品一样，总是围绕着争议。就像我们总是忘不掉的那部《无极》一样。
现在也总有人把这部片子翻出来说“我们欠陈凯歌一个道歉”，又或者觉得《妖猫传》跟《无极》烂得一脉相承。
欠没欠道歉这件事情真不好说，毕竟一百人心中有一百场馒头引发的血案。电影本来就是个没有正确错误的事情。
其实从功能性上说，电影本身就是一种游戏性的娱乐文化，一种由文化工业生产的商品。商业电影那种全民性的泛大众文化，本身就会成为一种无深度的平面文化。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忽视电影本身所包含的特定时期的社会价值。
《妖猫传》从整体看来其实是成功的，这种试图在商业和艺术中间去找到一个平衡点的做法其实很冒险。奇幻、爱情和悬疑，这几个题材搭在一起简直就是国产烂片的重灾区。
但此妖猫一出，在市场里搅动一番，反倒是让我们看到了一些黑暗里的光亮。
陈凯歌可能再也拍不出第二个《霸王别姬》，他是一个想太多又很自我的导演，但中国的电影市场，不怕导演想太多，就怕导演不想，所以陈凯歌应该是很多人心里的那一粒白米饭，同时也是那一片白月光。
陈凯歌和观众的又一次相亲相爱，不知道是不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梦，《妖猫传》的出现，可能是陈凯歌摸到了商业化的门路，也可能我们倾向艺术化的征兆。
导演们能把自己不着边际的思绪收一收，我们把自己被市场培养的心宽一宽，双方互相中和，这总归算是一件好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