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数字天生钝感，因此数学课成了短板。由此推知，上不了好的高中，上不了好的大学。时间不能改变所有的东西，比如智力。即使现在的智力，也只是勉强修完小学。初中一年级的我，开始追问人生的意义，还闹着辍学，家里定是不肯，于是联系了班主任，班主任与众学科老师劝勉。后来，也许是读了“红楼”，发现即使是金玉般的人物也难逃尘网，那么我又何必作此形象自苦？对文学的钟情，想多多了解，于是一直念完了专科三年。

        大学三年，即使心有鸿鹄之志，然而自认燕雀之力。数学短板的前因，得来专科学校的后果。既明因果，来了又不能心安，就是这么矛盾。缘深缘浅，时间说了算，总有一些人是入心难灭的。如果忘了，就是不重要，或是不在意的。三年，说不完的人，在此只择几人，几个陪伴我青春年华，想起来不枉此行的人。

骨骼清奇——屈嫣老师

        当你看到“美人”一词，自然有一个固化的评价模式，然而我的老师非世俗眼光之美。她身高一米八五？体型肥阔，圆形脸，戴着眼镜，谈笑间如细细碎碎的银铃声。她不避讳胖，自称是“熊”，说自己的父母是“熊爹”、“熊娘”，偶尔称新闻班的我们为“熊娃”，并说胖的原由来自大学的三个餐厅，美食诱人、食而不厌。同学里，有的称她为“蛐蛐姐”（屈屈不通，只能是蛐蛐），有的是“嫣姐”，我只以她的职业身份称呼。本文里，暂且称之为“屈美人”。

        大二时，加入了电视编导课，于是屈美人出现了。刚开始，我视之为异类，老师中的异类。她时而捏一捏别人的腮（表示亲近），或晃一晃别人的肩（表示愤怒），戳一戳别人的腰（表示挑逗）。课堂中，如果有人遇到了问题，她认为不值一提的，会经常说：“能再笨一点吗？”

        有一次自习课，插座、电脑线交错于地面，她在门缝里看了看，推开了门。

      “喵～哎呀！差一点成为天线宝宝。”她打招呼用猫的语言。

        她巡视完毕，没什么事儿，最后到了我的旁边，问我看的什么书。

        “我是猫。”我抬了抬头。

        她噗嗤一笑，如企鹅般360度转了一圈，之后说：“我淡定地飘走。”

        在我的认知体系里，老师是高高在上、端庄无比的，而屈美人能放下职业形象，与学生们嘻嘻闹闹，令我惊叹。

        关于她的非主流教风，她解释道：“我深受教授的影响，我们经常在电脑上进行作业，只要时间到了，教授会果断地关掉电闸。”于是，非主流的教授影响了非主流的美人。不巧的是，我天性沉静，对活跃分子感到不适；我风险意识强烈，关电闸的前十几分钟，我会等待着下课。

        每周的摄影课，都有一个主题，什么光线、构图、内容等，更有“迟迟春日弄轻柔”、“人间有情”等高深之语。要完成这么多主题，不能坐井观天，学新闻的必须扎根于生活，放眼于社会，因此，屈美人向学校申请后，我们要到青岛市内采风（屈美人想了个一举两得的事，可以与自己的姐姐会面）。她带着我们乘火车，下了站，嘱咐几句，约定下午集合时间，之后就各自散了。

        我根据主题完成了作业，独自去了一个书店，结果忘了午饭，忘了集合时间。匆忙问路，路人不知，无奈，我打车返回。途中，屈美人打来电话，我说不清，因此让我把电话交给司机，说了行驶路线。相遇后，火车快出发了，屈美人催着我快点跑，并说：“快点快点！现在不是当奶妈的时候！”幸运的是，抓住了最后的几分钟。

        一路的奔跑，自然上气不接下气，等她气息平稳，说道：“一千字的保证书。”

        我：“没写过。”

        屈：“第一次。”

        晚自习，别人是风平浪静，我却波涛汹涌，奋笔疾书。写了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二日，屈美人笑着说：“我觉得像申诉书。”

        此言一出，我深知保证书得了零分。那天恰逢元旦，我在一小块白纸上，画了灯笼与烟花，称赞屈美人的宽容、耐心并节日祝福之语。晚上到了她的办公室，借着交作业之时，顺便把叠着的纸给了她，我没说什么。

        元旦后，期末考试。开考前，屈美人满面春风，走到我桌子旁，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你这不是很——聪——明吗？”

        屈美人是文艺青年。据她说，自己上学时，文风得到过教授的评语：清拔奇峭。她自称笔名为“香茗”，也许是当初起名太仓促，并不满，于是有一天，她要给自己征集一个新笔名，让我们群策群力，结果是石子扔进了海里。我们没有雪芹那样的天赋，能创造出类似“颦儿”、“袭人”、“宫裁”之类的奇名。个人认为，起名之事，纯属妙手偶得，有时无法刻意。陶渊明看到五棵柳树，就自称“五柳先生”了，率性而为，无需深意。

        伪文青和真文青的区别，得看会不会写。屈美人是真文青，她说自己要写青春小说，于是在一次自习课里，拿了一卷白纸，半块黑板那么大，并找了两位同学协助展开。展开后，是铅笔字迹，几十个人名，她说是书里的人物关系图，颇有要写世界名著的志向。

        一日，广告设计由屈美人代课。由于广告课老师生的娴静灵巧，屈美人搜罗了众女星之后，觉得神似刘亦菲，由此常以“亦菲”称之。

      “亦菲有别的事，请女士们枕头们翻到课本某某页。”

        那一节的题目是性感广告设计，整整一节课在讨论“性感”。问题只有两个：男生心中的性感女人什么样？女生心中的性感男人什么样？我在第一排，于是先问我。

        “天使面孔与魔鬼身材！”我脱口而出。也许在别人眼中，我清心寡欲、四大皆空（屈美人说过我适合修佛，现在想来更像反语，流连于镜花水月，怎能遁入空门），所以我的言论引起轩然大波。

        “气质、相貌、身材、性格……”班长说。

        屈：“你在后宫选妃吧？！”

        到了女生们回答时，有说肌肉发达的，有说自己的男友挺性感的（屈美人赞为贤妻良母型）。

        一番回答后，屈美人定义男人与女人的性感：女人要身材火辣，相貌妩媚；男人明显的胸肌腹肌，五官分明。通过此课，我发现了一个现象：男人喜欢的是完美的女人（多方面），女人只在意自己在意的男人（单方面）。

        还有一次，计算机室内上课，课程是电视编导。屈美人让我们听音乐，我搜索艾薇儿，而电脑卡住了，我求救。

        “又没干好事儿吧？艾薇儿都出来了。”屈美人说道。

        于是，两次的事件，让屈美人给我贴了“闷骚”的标签（“明骚”与“暗贱”都不属于我，取了个中间值）。

        二零一二年的七月，回校拿毕业证，那是最后一次回校。屈美人与我会面于校园正门，款款而来的她，头发盘起一个发髻，面如敷粉、气定神闲，一条淡紫色碎花长裙，风过处，裙摆飘舞，大有母仪天下之风。

        去往领证的路上，她说了一句毕业赠言，以表示对我未来的期冀。

        “你倒是稳妥，只不过以后要灵活一些，懂吧？”

        时至今日，我也似乎没有彻底懂得。当时的我点了点头，心里满不在乎，因为历史上太多的人物都不灵活。屈原固执地选择汨罗江，孔子固执地推行“仁”，司马迁固执地为他人辩护，蒲松龄固执地选择考状元，鲁迅固执地弃医从文……历史赞誉了许多人的固执，并让今人作为榜样。一根筋是褒是贬，无法定论。

        我不知道那些两根筋，甚至一百根筋的人，脑组织是什么样的构造，而我知道自己不具备。况且，聪明人的结局也未必欢喜。比干被剖心，杨修被刺杀……不可逃的宿命论。无论怎样，该来的总会来，凶吉难料，只求无憾吧！

        领了毕业证，我把毕业实习合同给了她。一起出了校门，她要乘公交车去青岛市内，车来之时，我翻出了包里剩下的几块糖，塞到了她手里。她略顿了顿，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对我而言，这是最好的表达，考虑到暑热恼人，乘车路途必是难忍，糖果是最好的陪伴。

        如果选择一个朝代穿越，大部分人会选择唐朝吧？借着李白诗中的月光，酣畅一杯酒，忘却身前身后名。屈美人像是唐朝穿越而来的女子，大唐的开阔，造就了如此清奇的骨骼。

千姿百态——某洋洋老师

        大学第三年，学校安排了主持课，找来了某电视台，民生新闻类的主持人，节目里自称“小某”。因为她是媒体人，面向公众，不宜说名字。在此，删去姓氏，且起一代称“洋洋”，方便行文。

        如果说屈嫣的教风另类，如今来了洋洋，更胜一筹了。每周五都有她的课，共两节。第一节说课本，第二节上台演。

        主持人的技能，自然普通话是第一关，况且还得考证。当时是与10级新闻班合堂，整节课在练声，只有六个字母：ā、ō、ē、ī、ū、ǖ。全班人都由她一个个检测，到了我，我仰着头，她把手按在我的小腹处，并说：“肚子鼓起来。”

        说到气息，她在台上示范，蹲马步，左臂右臂交替出拳，口里是“哄哼哈嘿”，我们也跟着她练习（像武术课）；说到绕口令，她说不要追求快，要把每一个字说清楚（脑子像旋转的陀螺）。

        在一次上完课后，洋洋老师的作业是搜集新闻，让我们准备下周讲述。我拍了一些照片，是三个学生打篮球。上课时，投影仪连接了电脑。

        我：“大家看图，三个学生在八点钟，一大早打篮球。在学习之余，能有爱好，锻练身体，值得提倡。”

        洋洋：“八点钟还早啊？！”

        另一次，还是讲述。

        我：“在教学楼前，我看到一辆自行车倒了，那天风大。”

        洋洋：“你扶了吗？”

        我：“没有。”

        洋洋：“你怎么不扶？”

        我：“离的太远。”

        洋洋老师很不屑，我很不适，因为我的总结是：从自我做起，生活会更美好。

        有时，她穿着一身荧光绿的运动装，戴着墨镜，走进教室；有时，她急忙从电视台赶来，并没有卸妆；有时，上课前说一些自己的事：比如学过柔道，告诫男生们不要轻易惹她；比如乘公交为了一块钱吵起来；比如逛街把别人的蛤蜊摊子掀翻了；比如说上学时觉得食堂饭菜不好，摔了盘子；比如在某省电视台做过购物节目；比如在电视台演过小品，化了老年妆……

        一次，洋洋老师突发奇想，设计了一个“帮女郎”栏目（意为帮人解决纠纷的女记者）。找了几个学生，安排了角色。

        我（出轨男）

        上官婷婷（第三者）

        09级一女生（帮女郎）

        10级一女生（原配）

        原配（怒气冲冲）：“她是谁？”

        出轨男（无所谓）：“我的同学，正好遇到了。”

        原配（依然怒气）：“你以为我傻吗？”

        出轨男：“遇见后，就聊了几句，她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此时，全班哄堂大笑，我的口误引来“原配”的耳光（假打，只是抬了胳膊）。

        洋洋：“停停停！帮女郎在干嘛？都要打人了，还不制止？”

        没有经验的“帮女郎”成了隔岸观火的路人（与我不扶自行车异曲同工），整个是一场闹剧。

        不要随便选择新闻专业，现在的“四力”，要求成为一个运用综合能力的工具，我再加一力：毅力。没有毅力，学习新闻专业就垮掉了。全校的班级里，新闻班是最喧哗与躁动的，新闻反应世界，世界本来就是喧哗的。“新闻”的本质是喧哗与躁动。新闻人不仅要有好奇，还得有担当，能做到一生担当吗？做不到？那么不要学新闻。

        每一科目都有期末考试，有的形式是作业，主持课的作业是自由发挥，洋洋老师让每一个人买一个馒头，作为使用道具。我偏不买（买了不能当晚饭，我都是现买现吃），到了我，抓起同学的馒头上台了。

        我（摇头晃脑，如古代读书人）：“馒头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有，你值得拥有。”说完后接着就往台下走。

        洋洋：“什么什么？巴黎欧莱雅啊！”

        她走到了台上，要求重来一次。

        我：“把机会给别人吧。”

        洋洋：“如果是工作机会也给别人吗？”

        她没有执意让我说，各回各位，继续听他人的。

        当洋洋老师结束了一年的课程，说电视台招聘，下课后，有意向的面试。考官是她，考题是推销手机（主持与推销的共性是表达力、反应力、感染力）。那时我没有计划留在青岛，也没有职业规划，后来意识到了已晚。难怪她会说到工作机会，是的，如果岁月可回头，我进了电视台，天天扛着摄像机，或是去采访，说不定还会成了主持人，谁又知道呢？

        如今的洋洋老师，离开了学校，回了当地，继续着媒体人的工作。美食节目、旅游节目、新闻节目，多角度地发掘着自己的千姿百态。

高山仰止——齐沧海老师

        众师中，有一年龄最大的，大约五十多岁？独具一格，我们私下称之为“齐老”。他的课是应用文写作，好像是选修课，好像不用写作业，记不得写过应用文。

        讲课中，他想到一条新闻，说现在社会道德的沦丧与人性的堕落，已经很严重了。物质丰富没有带来精神丰富。

        一次上课前，他说我们班里没有投过稿，学新闻的一篇文章都没有，其他系的经常出现，还不如10级的学弟学妹们积极。我觉得自己可以补此空白，于是在自习课里写了一篇短文，课间给了齐老。后来，登上了校报，并拿到十块钱的稿费。再次上课时，齐老点了我的名，我站了起来，他点了点头。

        忘了那是什么集体会议了，在大合堂里，现场的上方，挂着红色条幅，印着白色字体。齐老看了不妥，说用词不当，让人撤下来了，并一直责备。

        齐老的范儿，带着那个年代的烙印，并不让我觉得传统，反而是难得的可爱，在千帆过尽后，仍有一片沧海，惯看春秋。

背景神秘——莫婀绫同学

        大学时，班里有一个女生，莫婀绫，此处暂且起个代号：辣莫绫子（随意想起，无实际意义。如果执意要问“辣”是何意，用味道来形容人，也只有“辣”字贴切了）。为了方便行文，简称：绫子。

        据说她的爷爷有某军事头衔，某级别。有背景就是不一般，不光助学金是她的，入党申请有她的份儿，老师也给她面子。

        有一次，两个新闻班合堂，到了绫子说报纸（当时老师说，新闻班的学生要常常接触新闻，要求每人都买报纸，依次一人一天，在上课时摘取重点新闻讲述），由于她用自己的方言，挑战了一个学姐的听觉惯性，于是开始了针锋相对。

        “你能不能用普通话？”一学姐说。

        绫子：“对不起，我不会说普通话。”

        学姐：“你们以后要考证的啊！”

        僵持的状态，你可以想象出来，全班人的目光聚集到讲台，绫子无言，而她的同桌说：“继续说下去！”

        等绫子说完后，老师的结论是：“常鸿霞，得改一改性格，以后在职场里可不行啊！”

        看到了吧！老师在意绫子的感受，如果从年龄的角度看，毕竟大的得让着小的。

        还有一次，助学金的发放名额，没有给小古，小古掀了桌子跑了，全班人都瞬间成了哑巴，只有绫子敢于直抒胸臆：“装什么逼！”

        辅导员屈氏：“婀绫！”

        我在心里暗笑：屈的点名让绫子更突显了出来。当然，作为老师，不得不作出判定。

        绫子长的不好看，脸庞尖锐，直直的长发，苍白的面色，又常穿黑色衣服。坐在最后一排，犹如不见天日的女巫。时不时地，会有小男友来找她，我见过两个，不知换了多少个了，类型不一，吊儿郎当的，正儿八经的，可就是没有长情的。有背景就可以任性，好事儿全占了，还可以不守规矩。哎！由她去。

竹篮打水——白莉莉同学

        开学的晚上，一女生自我介绍时，说自己以前性格孤僻，到了大学，想彻底地改变。她身材瘦小，齐耳短发，肤色暗。她的改变是从头发开始的。

        那一次，要在体育场打扫卫生，到了下午，白莉莉出现时，成功地引起大家的注意。头发烫了卷儿，样子比实际年龄大，成熟了许多。

        后来，有一阵子，Lady Gaga风靡起来，校园的广播里，有时传来一首《poker face》。一个明星的诞生，对于我来说，关注的是音乐，我下载了一些歌曲，闲暇时单曲循环；对于有的人，比如白莉莉，她关注的是造型。于是，在一次晚自习里，出现了一个酒红色卷发的女生，我起了一个别称：Lady Lili。尤其在太阳的照耀下，红的明显，像火苗儿在跳动。每当午餐时间，下课的人头攒动，人群里只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她。第三年，红色没了，也不是卷儿，与开学时类似，还是黑色，只不过多了齐刘海。

        也许是明白造型也得天生丽质，她不再下功夫于外表了，因为还有内在的改变。于是，只要是自习课里，她的电脑总在播放着鲁豫。我知道她想象的知性美，典范是鲁豫。也看文学名著，还借了我一本书。不过，知性美不是一天练成的，她的路还很远。后来，电脑上不再是鲁豫，电视剧多了，电影多了，内在的锤炼也抛开了。

        她的事让我想起《新白娘子传奇》里的兔子精。为了让心上人认可，偷了画，摇身一变成了画中人。同伴采茵与胡媚娘有一段台湾腔对话。

        “我好喜欢我自己啊！”

        “什么你自己啊？那明明是别人嘛！”

        “我以前的自己不好嘛！”

        每个人都有“胡媚娘心理”：如果我摆脱了现在，我就有未来。然而，往往都成为“斯芬克斯”的食物，你真的了解你自己吗？命运的安排，也许不公，但无论什么生活，都要有一个准备：你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

水清有鱼——古毅同学

        小古同学，与我有着相同的灵魂，皆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标傲岸，“身在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只不过，他更决绝张扬、大刀阔斧，眼里不容沙子，是豪放派，豪放的近乎执拗；我更沉稳含蓄、谨小慎微，心中纵横经纬，是婉约派，婉约的近乎怯懦。

        小古在大二时，有了新的人生理想：当兵。的确，理想变了，路也变了。如今，成了教官，还会写古诗词，收获了女友。在他离校的前一晚，大家聚餐。他点评了每一个人，在他眼里，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一尘不染，而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阳光灿烂。

        他出发的那天，正是周末，陪同者三人，我们只能在车站外告别，看他转身之后的背影远去。等回到宿舍，我的泪止不住，哭了半小时。当时，打电话告诉了家里，家里并不懂，还以为我发生了什么（算了！有事自己解决，不能劳烦父母。父母看孩子，永远是忧大于喜，如同故宫里的文物，怕磕了、碎了、抢了、偷了。孩子的出现，让父母自身生成了风险评估系统，任何波动都牵着心头。于是，我习惯于沉默，不是我喜欢，是因为少有人懂，弄不好节外生枝）。我们太过了解彼此，大学的同桌，铁打的兄弟情。

        在一些人眼中，小古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凶恶的狮子。记得关于他的“三闹”。

        第一闹，关于值日的事。当时的小古作为班长，自然要管理人，避不开会得罪人。班里有三个女生，平日里懒散、张狂，值日也不好好清理，别人都不愿理睬，与小古积怨已深。在一次自习课，三女生嗑瓜子，说话又嘈杂，小古气愤，点名三女生。三女生感到没脸，借着此事，破罐子破摔，先是吵架，后是打架。

        小古拿着凳子，三女生各自拿着扫帚，四人拳打脚踢，乱作一团。其余同学，没有人帮忙的，包括我，我说过自己是婉约派，自然不尚战。另有两男生，也是保持静态，都是好好先生，帮任何一方，都会得罪任何一方。此时，突然佩服起“红楼”里的茗烟，觉得更爷们儿气，像是“水浒”里的人物，尽管意气用事，却是个忠仆。没有人去告知柴导，一是怕与三女生结下新怨，若是三女生赢了，都自讨没趣儿，且不作声张；二是与三女生素有旧怨，若是三女生败了，都心中趁愿，且隔岸观火。

        正是乱麻般的战局，学生会查班，撞上了这一幕，制止住了。此事放下，不提。

        第二闹，关于袜子的事。大二时，合拼宿舍，我与小古分到了电商班，另外两男生分到了艺术班。电商班的男生，每晚都与电脑为伴，电脑是他们上课的工具，又是下课的玩具。至于人品行为，他们没有吞云吐雾的习惯，保证了大环境的清洁。人人面对电脑，少了争驰拌嘴之闲，相处也容易。况且上铺相对的同学，性格也随和，也过得去（上铺的同学，石云翔，整天沉迷于杰克逊的舞步，外表是蓬蓬乱发的鬼样儿，内在简单，也是好人，可好人也会做坏事。有一次，把我推荐给了一个学哥，说是招生，建议我回高中完成此项任务。学哥从云翔那儿听得我很老实，一次晚自习后，单独找我。他打开手机，屏幕是半裸的贝克汉姆，明显是他的偶像。不过差距天壤，一个高而酷，一个矮而矬。各自加了号码，我嘴上笑着，心里怨着，脑子转着，后来我自布烟幕，遮掩而过）。

        然而，对于小古来说，苟且不应成为常态，精神圣地岂能杂草丛生？一次晚归，小古看到暖气片上晾着一双袜子，由于小古枕头的方向靠着暖气片，因此袜子成了挑衅的象征。

      “谁把袜子晾在这儿了？！”小古的怒火又烧心了。

        “我的，怎么了？”

        袜子的主人，是与小古相对的厉昊。此男生性格风流、姿色尚可，曾邀小女友入男生宿舍（当时小古等熄灯了才脱衣，我问为什么，他说不好意思。我说她敢来，你不敢脱），酷爱球赛与禁片。每当进球之瞬，总在电脑前大呼：“啊！啊！我日！射了！”还有一次熄灯后，厉昊回了宿舍，进门就说：“什么鸟宿舍，集体玩飞机。”他说的是电商班另一个宿舍，至于哪些人不知，消息真伪也不知。我心想，玩飞机什么稀奇的？又不是航空母舰。人工可控飞机，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室内玩总不过瘾，不如在阳台上的空间广。如果对面有闲人，可当做风景。当然没有傻的，让宿管人员看见，又起波澜。

        电商班的男生比例多，自然分了三四间有余，不比新闻班寄人篱下、瞧人眼色、听人声气。此消息疑点颇多，天晓得。对于这样一群人来说，永远站在马斯诺的金字塔底端，高处不胜寒，不如沉沦，不如沉沦。灯未灭，辅导员巡视，学生会巡视，自然不妄动。灯已灭，如果真看到了，最大的可能是没关门。要是关了门，已完成了，他看不到。未完成，没人开门，也看不到。如果是真的，真是“学海无涯苦，且销良辰乐”，正所谓“情既相逢必骚乱，风流肯落他人后”；如果是假的，那就是一个逗乐的段子。关于电商班的男生，我见过几个，不出所料的话，就是他去的宿舍，后文再说。

        不同的人是不同的化学元素，比如我与小古就是二氧化碳的组合，稳定融洽，但古厉二者就是一氧化碳，不仅有毒，在一定条件下，还可能爆炸。小古总有许多的新仇旧恨，于是，二人先是吵了几句，后扭在一起，像摔跤比赛，一决胜负。宿舍内众人呆呆地看着，而有一男生，不停地制止：“别打了！打什么？”你猜制止之人是谁？他就是查班的学生会成员，他看到了暴动的第二幕。

        “我要拼命！”小古大叫。

        “拼个屁！你很小气！”厉昊说。

        当晚，熄灯后没了电脑声、说话声，一片安静。

        过了段时间，小古向学校提议换宿舍，于是在学校允许后，新闻班男生们（其中一男生——关远中，与小古多有嫌隙，依然合拼。远中有一种天赋，无论黑的白的，臭的香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能混到一块儿去。在我眼里，他是妖精般的存在，娃娃脸，天赐的讨喜迷惑。圆脑袋像一个大面团被按了下去，略扁，眼珠子像大颗的葡萄。如果加了美颜滤镜的话，类似于动画频道的“绿泡泡”。老师夸他聪明，小古评他为吃软饭，我视之为蜻蜓点水。其余不多讲）度过了一段不合拼的日子。

        第三闹，关于申请助学金的事。每个班级有三个名额，小古和辅导员早已说定。到了晚自习开班会，柴导没提他，他掀了桌子，柴导跑了，他也跑了。我扶起了桌子，把散乱一地的书整理好，此时的教室气氛凝重。

        过了一会儿，班长着急地对我说：“古爸打来了电话！”

        “给我，我来说。”我无比平静地接过了电话。

        “叔，没有大事儿，只不过有些小矛盾，我们会处理好的。”我内心断定柴导联系了古爸，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接着，柴导给我打来了电话，说道：“等回了宿舍，你和古毅说一下，我跟他说说。”

        “不可以，他正在气头儿上，等过了今天再说吧！”后来的事，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对的，我很怀疑柴导的单纯。

        下了晚自习，宿舍里是小古一人，他将一把水果刀插在了木桌上，还时不时地拔起来、插下去、拔起来、插下去……

        “我要宰了他！一起从楼上跳下去！”他紧瞪双目，咬牙切齿，野兽般的怒火，仿佛要点燃整个房间。

        作为他的同桌，他的好友，我必须阻止一场血光之灾。于是，趁着小古去了卫生间，我藏起水果刀，锁在了自己的橱子里。他回来后，并没有寻刀，恰是临近熄灯之时，先去洗刷了。那一晚，从八点时的光明，到十一点的黑暗，我和小古面对面，一直说到困倦。我觉得他的罪念不值，要以自己的长远打算。他也认同，于是睡去，一夜安然无事。

        天亮后，自然是柴导与小古的谈论，谈论的话不知为何，结果是得到了助学金，助学金也应该是他的。

        小古的偏执与敏感，往往伤自己伤他人，和他相处不易，相知更不易，而我无悔与他成为好友，因为他是开学时第一个聊的来的人。那时的他阳光纯净，让我相信自己不再孤独，能抵抗三年的风雨侵蚀。我们同吃同住同行，我知道他的柔软和脆弱，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他是单亲家庭。

        他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一直是父亲和姐姐相伴。他渴求真善美，因此更憎恨假恶丑。自尊心强的人，好胜心也强，时时防备着任何威胁，怕自己受伤，就往往先伤他人。古语说：“水至清则无鱼”，真的吗？不见得，还有我，可相濡以沫，也可相忘于江湖。

中西合璧——上官婷婷同学

        上官婷婷同学，当的起“女神”一词。对我来说，亦师亦友，令人敬服和喜爱。

        想不起怎样成为好友的了，她说对我的印象，来自开学的第一天。那天晚自习，每人自我介绍，我开场就来了一句“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如今想想，真够高调的，却又那么应景。后来，婷婷同学说：“我心里想，这个男生的《滕王阁序》背的真好！”

        婷婷同学很真实。她觉得柳下惠是虚构的人物，她不相信这是活生生的人，直白的说，根本不是男人！

        婷婷同学很聪慧。当学校安排了我们去实习，闲聊中，我抱怨一个师傅刻意为难，而她反击道：“你怎么觉得是在为难你，你怎么不能当成学习的机会呢？”当时，在一个海鲜大酒店实习，每天下午集合点名，我是后厨打杂工，她是站岗传达员，按照屈美人的说法，我们是来当孙子的。因此，我带着怨气面对实习期。婷婷深知我心，于是某日，在两队进出正门之时，对我说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匆匆而过，我会意默笑。

        我的怨气从何而来？只因实习的事，学校给了两种选择，一是到农村采访民情，所有问题自己处理，但没人发工资。二是在酒店里实习，管吃管住，还有工资。毕竟大目标是毕业证，三年的喜怒哀乐只为了顺利毕业，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得不服从。

        关于实习期的千头万绪，有日记为证。本子的空白处，是三行数字，每过一天划去一个，从9月13号划到了11月11号。最后的几十天，从10月31号开始，标了星期和三角符号，11月12号下午回校。记得12号那天，我买了许多零食，在一个小广场，坐在地上一边吃着，一边望着天。此时的我，深深地体会到“肖申克”的男主，爬出水道，大雨冲刷的感觉。现摘取片段日记，可见实习的情景。

        2011年10月31日

        等到回校了，醒来后将不再是汽车的噪音；

        等到回校了，早上不用挨号洗脸；

        等到回校了，不用再点名；

        等到回校了，不用再刷海产品了；

        等到回校了，不用再面对烈火烹油的生活；

        等到回校了，不用再看到那些恶心的面孔；

        等到回校了，不再是一个人行走在夜晚的路上；

        等到回校了，不用再担心那些烦人的条条框框；

        等到回校了，不用再为了没有好友而苦闷；

        等到回校了，不用再为了零食太贵而走掉；

        等到回校了，不用担心没有休闲的时间。

        2011年11月2日

        还剩下288个小时。

        再说婷婷同学的深刻。有一次，两人谈起了“红楼梦中人”。

        我：“黛玉说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会给她。”

        婷：“别人根本没忘了她。”

        我：“黛玉总感觉自己不俗。”

        婷：“感觉不俗也免不了俗。”

        我：“尤三姐知道柳湘莲嫌弃自己，就自刎了。”

        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大学期间，我痴迷于好莱坞电影，认识的明星大约三百多位，婷婷犀利问道：“你觉得外国女明星漂亮，还是中国女明星漂亮？”

        我：“漂亮与国籍无关，外国的有漂亮的，中国的也有漂亮的。”

        婷婷的偶像是李宇春，还让我看过她的笔记，上面是春春的照片与歌词。我也犀利问道：“你觉得李宇春漂亮，还是你漂亮？”

        婷：“我漂亮！”

        若说婷婷漂亮，总感觉词太浅，应该说是美丽。我对她的印象，自然想到了探春，“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并且，她还像电影《傲慢与偏见》里的凯拉·奈特莉，她是二者的综合体，有着东方文化底蕴和西方独立气质，是一朵火红的玫瑰。

        毕业季，她制作了奥斯卡红毯集锦，还配了英文版的《此情可待》，给我当做纪念。她在结语字幕里，用了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她懂得，于是有了美好的祝愿，可我知道，离开校园，将会是“可语言者无二三”。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魏晋风骨——李自宸同学

        开学的那天，分了宿舍，八人一屋，汇聚了四个专业：艺术、电商、会计、新闻。其中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是电商班的李自宸。他永远不疲倦地说着，似乎要证明着什么。宿舍是年年换，因为有新生，自然调整不断。自宸分到了电商班宿舍，偶尔会遇见。

        不知何时，有人给他起了个“小喇叭”的称号，真是无比准确又诙谐！也有叫他李自成的，因为历史上有这样一个人，并且“成”与“宸”的读音近似。不知何时，他成了别人眼中的“怪”，也许他的狂狷令许多人厌烦！尤其他小跑起来，身子扭动，别具异态，由此成为大众嘲戏的习惯。

        有一次，自宸到了新闻班门口，和我打招呼。

        班里一个女生问：“他怎么经常找你？”

        我：“开学时在一个宿舍里。”

        女生又问：“他是不是有神经病？”

        我：“没有，他只是比较特殊。”

        后来，多次在校园里遇见，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多了一男生同行，看样子很投脾气。

        每到星期天休息，如果我不出校外，就是在教室里看书。

        一次，自宸找我闲聊，他带着自己的笔记本，我看了看，有片段的思考和感想。当然，具体看的什么忘了，最关键的是，他并非别人眼中的“怪”，他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他欣赏的古人是李白，并张口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醉后敢将天子傲”，“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心想：太白狂傲是实力过剩，自宸狂傲是无理取闹。可惜他搞不清偶像与自己的不同，欣赏成了魔怔。也罢！年轻人，如此不羁也好，太老成倒没意思了。

        他说起某相亲节目里的女嘉宾，充满不屑：“我才看不上呢！没气质，没教养！”

        我：“那个小栗朋，经常和你一起啊！”

        宸：“什么小栗朋？他哪儿小？你比他大吗？”

        栗朋比自宸矮，肤色暗些，性情平和，敦厚朴实，简直是自宸的另一个版本。栗朋更让人怜惜，自宸更让人厌恶。

        我：“你们班的男生都挺壮的。”

        宸：“一群胸大无脑的傻逼！”

        自宸眼中的“胸大无脑”，可能就是前文里厉昊说的宿舍成员（我所见的只有那几个“胸大”，经常结伴同行，气质更招摇，暂且不负责任地举例），显然朋宸二人不在其中。

        第一个，开学初九月份的军训，我们分在了一块儿，他的身材比其他人魁梧雄健，有鹤立鸡群之感。站军姿时，教官看我们是否规范，到了此男生面前，站了站，拿起拳头，轻轻捶了捶他的胸，并问是不是练过（他无奈地“骚”，教官有意的“扰”）；第二个，方脸盘儿略胖，看起来英勇威武、膂力过人，眼睛是亮亮的黑豆子，也在一起军训，当时教官还让他领着踢腿。一次晚饭后，我自己在教室里，他光着膀子，额头上是汗（明显地踢完球后，厉昊与他踢过），喘吁吁地，在新闻班门口探了探头，不知找谁；第三个，模样儿清俊，姿态矫捷，肤色白净，说的高兴了手舞足蹈；第四个，个子不算高，偶尔的深灰西服，爱打扮的出色，好像要提前进入职场精英的模式（远中说过他的肌肉很结实）；第五个，瘦而不弱，长相一般，流里流气，追求过新闻班一女生。那女生相貌妩媚，锥子脸，老道练达，家境富裕（屈嫣说过她长了一双丹凤眼）。不过后来散了，问起原由，女生说过：“别人混蛋，你也跟着混蛋，我要和混蛋在一块儿，也成了混蛋了。”

      在魏晋时期，各种自我灵魂放逐的多了去了，自宸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像极了那个混乱时期，不得志的人成了块橡皮泥，被捏成奇形怪状。自我选择与命运摆布，不是单选题。有的人生来就是特殊的存在，注定了被庸常所不容，除非是被命运施予魔咒，比如爱玲，比如萧红……不然，即使不受待见的李自宸，被众人视为“怪”的李自宸，也仍然有一个栗朋，一起同行，面对鸡飞狗跳的学习岁月。

恃才放旷——穆国振同学

        若说新闻班里不出现有才华的人，简直是怪现象。江山更迭，才人不断。10级里来了一个穆国振，当了班长，才貌双全。至于他的才是什么，我还弄不清，传来传去说他有才，屈嫣老师说过她有才（屈老师的话我信）。他的大眼睛汇聚了灵气，瘦削的脸多了秀气，但不属于奶油气，看了令人爽气。长发时多了几分媚气，短发时多了几分英气。

        无独有偶，小穆的脾气颇具小古之后尘，也掀过桌子，我不在现场，只是听说。看样子他们班里与09级的景况类似。

        有一次，小穆气跑了蒋老师，09级全班女生都跑到10级的班里，气势犹如讨伐（能让09级全体女生出动的都是大事，上一次是没收书本事件。学生会查班，自习课里看课外书没什么，但一查班人拿走了，结果女生们跑出教室围了起来，课本是拿到了，不过查班人告诉了柴导，柴导是“大佛”，自然是云淡风轻）。之后小穆写了检讨书，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波折了。

        才华像宝剑，剑鞘可以锦上添花，剑面可以锋利光亮，但手握宝剑的人，肆意起来，那就是危险品。成为“人物”前，先要成为“人”。

气质如兰——尹黎春涧同学

        如果用“双壁”来形容10级的两位同学，一是穆国振，二是尹黎春涧（一个锋芒，一个圆润；一个敏捷，一个稳健）。为了行文方便，且称之为“春涧”。因为二者身负多职，何况又有才气，自然引人注目。春涧的名字总是得向人解释，尹是父之姓，黎是母之姓，春涧为名。

        春涧是胖女生，但别具一番肥美，黑框眼镜，齐肩发，和学生在一起，她更像老师。她的文章登上过校报，清新典雅。她的随分从时，像极了“宝钗”。她会跟我们打招呼，笑一笑，说一声哥或姐。班里一个男生说过，她一叫哥，如果在楼梯处，会腿软地摔倒。的确，春涧的声音柔软醇绵，极具治愈效果，特别适合夜间的广播节目。

        主持课里，曾与小穆演练。其间，小穆唱了一首歌（终于知道了小穆的才是唱，音质纯厚），春涧搭档，更像说相声，一胖一瘦的反差实为可喜。

        洋洋老师：“国振，唱歌不是必须。再好的创意不能为主题服务，也得去掉。春涧，那个，你见过哪个女主持穿着礼服，蹦蹦跳跳地上台？”

        的确，如果是晚会类的主持，必须端庄地走着。我们的主持课，更多地是表演，洋洋老师像导演，先让我们上台练习，再指导纠正。其实，主持和表演有相同处，都是形式感的外在呈现。不同处，主持是串场走流程，或表现出自己的态度，而不是复读机。表演是演别人，角色是提线木偶，演员在背后控制。

        说春涧是空谷幽兰不当，因为空谷不在，居于人境，只是心远地自偏，难得的知性与淡然，心安人就安了。

相见已晚——尤未央同学

        如果说一个人很“物质”，你会怎么想？你会想起“不在自行车上笑”的人生观？只谈物质，大多贬义，而我要说的尤未央同学，我对他的所有印象，都是物质的串联。

        新闻班的男生少，只有三个（小古同学已远走高飞，远中依旧与电商班在一起。另一男生，剩下的日子由他陪伴，因为他是好汉，一切高大全的标签都可以给他，不必多讲），少不得与他班合拼。三年的时间里，从艺术班到电商班，最后是会计班。和会计班同居的日子不长，其间有两个月是实习，回校后将要毕业了。

        离校的前一天，我抱着许多书，从教室到宿舍（得花十几分钟才到，途中经过澡堂、体育馆、第二餐厅、超市、第一座天桥、图书馆、第二座天桥、橡胶厂、三座男生宿舍楼），感觉步履艰难。一进了宿舍内，把书扔到了床上，自己也歪倒在床上。当晚，只有我和尤未央。未央是单眼皮，长刘海斜向一侧，整体是歌手陶喆的感觉。后来的我感到奇怪，之前竟没有一分钟闲聊过。其实，也不奇怪。回宿舍时，每次都将近熄灯之时，除了与对面的一人胡扯，余者皆无言。他对我的第一印象：佩服我每天六点起床（我必须早起，我生活的步骤比常人要多）；我对他的第一印象：经常涂着黑炭面膜（半面生痘，以此法疗治）。

        他为人热络，毫无怪僻诡诞之处，虽不熟识，却也可畅怀无碍。歇息过后，借着他的电脑，观看了我制作的视频，内容大部分是新闻班众人，可能配乐的原故，他说有些伤感（我的毕业作品选择了电视编导课，屈嫣定的主题：流年。论文答辩之时，蒋老师问：“你的流年怎么没有你？”我（顿了顿）：“我的流年是在观察别人的流年”）。他拿了一盒酸奶给我，我拿出笔记本，让他给我签了名字。

        央:“我的字不好看。”

        我：“没事儿，当做纪念。”

        第二日，准备离校，行李早已寄回了老家，火车票也提前买了。到了中午，在第三食堂吃饭，食堂里只有我俩。其间，他夹了凉菜给我。在我出发时，他买了两瓶可乐，给了我一瓶。自此人各天涯，不复相见。如今想来，我若是女生，初恋就给了他（小古的宫廷款，杀伐决断、风风火火，多有危机感，会怀疑自己能活到第几集？自宸的狂人款，放浪形骸、嬉笑怒骂，多有失落感，会怀疑丑陋的面孔那么多？国振的综艺款，古灵精怪、毛毛躁躁，多有沧桑感，会怀疑有趣的灵魂那么少？我的文艺款，静水流深、阳春白雪，多有孤独感，会怀疑弦弹断了还有谁听？此四者不是一般人能相处的。未央是大众款，阳光少年，温暖不刺目，没那么多的怀疑。往来有白丁，而不止鸿儒；把酒话桑麻，而不止青天。他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更适合普通人），既然是爷们儿，就不必再想下去了。

        酸奶、凉菜、可乐，不计回报，只为了短暂的相识，人的一生有多少不计回报的纯净情谊？简单的物质，简单的情意。情源于物，自物生情。

        心中的木鱼，敲不来平静，总是敲来蜂飞蝶舞，难道我的灵魂充满香气，无比甜蜜？真想用三昧真火，烧光！可凡人就是凡人，命中注定，你得信！十几亿人海里，同时同地的相遇，记得的总是那些奇趣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