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那年,我狠狠地伤害了一个人,深深地,刻骨铭心。
我的灵魂和躯体是一个黑洞般的无限矛盾体,外表楚楚可爱的我,其实嚣张跋扈。看起来乖巧平凡的我,蛮横起来连爸妈都嫌弃。
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遇见我,一定是你上辈子罪孽深重。
那一年,我稀里糊涂地考上了一所稀巴烂的末流大学。就是在这里,我狗屎运一般地撞见了一个100分的男孩。他高我一届,明眸善睐,长腿笔立,学校的风云人物,兼学生会副主席。在遇见他之前,我绝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完美的存在。在相处的三年时间里,我从未发现他的任何缺点,奇怪的是,我一见到他,就总会口枪唇剑,拼了命地要把他贬低到尘土里。他的熠熠光芒,和我的普通平凡,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我和他的这一场恋爱,谈得养眼养心又养身。子良,对我极好,简直是捧在手心里的那种好。他坚持每个月分一半的生活费给我买花、买衣服、请我吃大餐。因为他假装霸气地说男人养自己的女人,此乃天经地义。我无法拒绝他,只得照单全收。
他知道我并不缺钱,我缺的是爱。有一次,我们躺在草地上看月亮和星星,一直睡不着,我便跟他讲述了我的人生,从0岁讲到20岁,遇见他之前所有的岁月和故事,被那一夜美妙的月色全然吸出。唯有那时候的我,是坦诚的、真实的、善良的。也是我唯一 一次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的。
我说我觉得自己有一对天下第一的奇葩父母,因此我成了天下第一自由的人。从出生后,他们就把我丢给外公,从此再也没有管过我,更不会拿正眼瞧我,每次见面也都只是迫不得已,除了给我钱,他们吝啬于付出任何感情,即使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唯一的继承者。
我从小就非常善于偷窥观察和表演,他们作为我生命的创作者,是我实验的第一个对象。从3岁那年开始,我便偷偷刻画他们的一言一行,模仿他们丰富的表情和对人生不知所云的态度。这么些年,他们在我的心目中,渐渐浓缩成了最简单的一句话:各自我行我素,各自争权夺利,各自风流多情。
每当我和子良肩并肩走在校园之时,总能莫名的感到一股股被眼神杀死的愤恨,这其中包括我最亲爱的闺蜜和最亲爱的同学。尽管他的臂弯温暖如阳,他的眼中满是歉意。他是害怕的,哪怕是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都会非常的紧张。我却满不在乎,故意高调起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十指相扣,深情拥抱,激烈相吻,浪漫调情。
自从我发现了自己在演戏方面的超级天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别人的极度仇恨越发激起我的斗志,想要以另一种形式来获取强大的存在感,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他们珍惜如宝的男神,是如何拜倒在我的裙膝之下的,又是如何被我糟蹋玩坏的。
安全感这东西,之于我,不存在,亦不重要。
我最好的闺蜜桐兼室友,对子良一见钟情。所以她是所有人中间最恨我的一个。但她从未表现出来,她使用的是绵软娇柔的阴功。她想用感化这种东西来赢取感情的胜利。自从我和子良在一起之后,她开始对我百般讨好,还常常找各种理由和借口,跟我们一起约会。而且每次都要把自己收拾得明丽动人,娇媚无比。尽管她的美是众所皆知的,她是名副其实的校花,子良是校草,他们在一起才是人间佳话,天作之合。
愧疚感这种东西,之于我,同样是不存在的。
她以为对我越好,我就越该愧疚,越该不安,越该知趣而退。事实上,她还不够了解我。我必须让她吃点苦头,这场三个人的戏才足够精彩有趣。我们的约会,在我的提议之下,越来越频繁,课外的所有时光,都是我们三个人一块度过的。我总是带着盈盈笑意,满脸真诚地邀请桐,跟我一块去见子良,甚至是,我还主动为她的美貌添砖加瓦,送她漂亮的名牌服饰、昂贵的化妆品。
她犹如一朵孤单的红玫瑰,摇曳摆动在我们爱的声色之间。我当着她的面,用嘴巴喂子良喝饮料,吃鱼丸。我还主动坐到子良的怀抱里,跟他咬耳朵。我们还会一起去旅行,每次我都要视若无人地对着苍天大地大声呐喊:我爱你,秦子良。我最爱最爱最爱你啦。我刻意制造的动人故事,引发了桐的窘迫和尴尬,让她那张美丽的笑脸,开始变得五颜六色。她的长发飘飘,飘出了心碎的乐音。她的倩影幽幽,幽尽了一帘红尘梦幻。
我的破坏力,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到后来,我还会在她面前,一口一口地别有用心地教子良抽烟,或者是用交杯酒的形式把他灌得酩酊大醉。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要让子良变坏变成渣男,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他的情商和自控制能力都出奇地高,他从当面不拒绝我,也很难被我带坏。他的话,一字千金,且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主动缴械投降。
他的完美程度,已然超出了我的叙述范围和想象空间。这个神一般的存在,就这样,为了我这棵腐烂的小草,而弃万千百花于不顾,着实令人费解。我讨厌死水一般寂静的生活,喜欢看身边人暴跳如雷的动作,张牙舞爪的样子,丑陋不堪的表情。所以,我才耗费心力地去激怒他们,然后静静观察那些躯体下隐藏的灵魂和深刻人性。
子良,是我唯一无法激怒的那个人。不管我闯了多大的祸,他都会替我收拾残局。有一次,我十万分矫情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呀,灵儿!”他一脸春风得意,还顺势捧着我的额头,轻吻了良久。
“那如果我杀人了呢?”
“你想杀谁?我帮你杀。”他有时候,又显得狡猾无比,侧面答题的能力非我能比。
“我是说,我要是杀死了一个人,你还会和我这个杀人犯在一起吗?”我不想轻易放过他。
“要真是这样,我会帮你顶罪,此生无悔。”他拉我在怀里,摸摸我的头,臂膀上隐隐冒出镇定自若又无比坚定的气息。
“世上美女千千万,你为什么偏偏粘着我呢?”喜欢问问题,特别啰嗦,是我的另一特质。一百个人中会有九十九个人受不了我这个毛病,另一个会直接逃之夭夭。我的前几任男朋友,开始都是看上我的钱,但后来也都是这样被我给吓跑的。我准备了每日百问给他们,一直问到了他们祖宗十八代有多少根头发,玩过几个小姐等等之类的。因此,我被冠名为“最奇葩的前女友之最”。
离大学毕业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在消失大半年后重返了校园。我是来毕业答辩的,顺便领取毕业证,平时不管再怎么任性胡闹,三年的大学,还是需要给自己一个结局和给外公一个交代的。
“他在等你,每天都在等,你真是天下最狠心的女人。”我刚进门,桐便走过来,红着眼圈,用无比痛恨,想要撕裂我的眼神看着我。“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接受他?既然接受了他,为什么又要破坏他改造他?到最后,你还要这样无情地抛弃他。”
见我不言不语,她愤恨地继续道:“你明明知道,你配不上他,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从第一次见他就爱上了他。”她的泪,突然如断线的珠子,沉重地滑落在寂静的夜里。
“你还回来做什么?你就该彻底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最倒霉的事。”因为激动和哭泣,她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她这个女神,乖乖女,从来不爆粗口。即使是这种时候,还讲不出一句骂人的话。她这些碎碎念,在我耳朵里,根本就毫无分量,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怀孕了。”我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了笑。她惊呆了,刚才的悲泣猝然停止了。“我不跟你抢,他归你了。”我的脸火辣辣地,好像被人扇了一个大耳光。她摔门而去的动作太过用力,她确实是打了我,我想。
我消失的这段时间,他在拼命地找我。3756个未接电话,2980条微信都是最强有力的证据。他甚至还用上了其他更加真诚的方式,往我家里寄了一百多封信——情书。然而,我一封都没有拆开,一条微信都没看。
不是我不想看,不是我不思念,不是我铁石心肠。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子良,永别了。我的完美情人。
终于,如梦初醒。才恍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这个故事,是我今天晨曦时分做的一场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