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本来想要向东出去打短工，也摸摸门路。向东不愿意，只好买了好几只小猪仔养了，还养了头老母猪，想想家里还有几件大事要办，恨不得再养几头。
田里地里都是两口子，人家插了秧，就薅一遍草，向东两口子总是再追一次肥，养猪的，肥料不缺，然后再薅草。回家来，皮肤都发红，刺痒。
红梅把家里全包了，早起喂猪，鸡鸭放出来，给吃给喝的。煮饭，空档还打扫卫生，洗衣服。然后就是替鞭炮厂做。
轮到家里面喂牛时候，小四就得上学前去放牛，傍晚一回家就去接替红梅去放牛，周末，桂兰就拉着小四去挖野菜，剁野菜。向东找了地方开始养水葫芦。
奶奶开始织带子。找了一个长板凳，把白线黑线，各色的开司米绷上，叫红梅写大写的福禄寿喜给她，她在各色花样间织上字，宽的，细的，用作小褂子的，小裤子的，打包的，围子什么样的都有，连桂兰也惊叹不已。
桂兰 索性买了更多的线，让奶奶接着织，四个孩子一人一份。看的人多了，有人委托奶奶织带子了，家里忙，有序，安静。
腊梅的肚子越来越大，常常挺着大肚子回来吃个午饭，然后在妈妈的护送下回去。频率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两次。
六月初一，妈妈送期生汤，祈愿腊梅足月顺利生产。天渐渐热了，腊梅天天回来了，想着要生，期待，高兴，有点害怕。要有一个多月不能回娘家了，腊梅就很留念，只要早上醒来，肚子不疼，就要回去。婆婆挺开心，天天走路也好，会生的快。
到是桂兰有些心事。现在搞计划生育了，如果头胎是女孩，可以再生一胎。二胎是个男孩那就皆大欢喜，要是又是个女孩呢。看女婿那个样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要是头胎是个男孩，那只能生一个，也有点美中不足，他家人丁不大旺。保险的话，第一个男孩子好，女孩子也不差。
还有就是腊梅可能赶在双抢中间生，两家人手都不多，况且这两年，老是腰酸背疼的，家里还有几头猪，一天光吃的都要准备不少。
腊梅一天没有来，桂兰心神不宁，赶紧去看看，还好，就是有点脚肿，在家歇着。回家的路上，桂兰去了商店，准备外孙的东西，要做四季的衣服，襁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感觉女儿嫁亏了，女儿肚子这么大了，女婿不在家，挺着大肚子来娘家，也不见他送或者接。
关键是，不觉得他对女儿亲热。村子姑娘们对象来的时候，小两口那笑掩不住，眼睛亮晶晶的，背着人就拉手，小伙子赶紧啄姑娘一下，那才像谈恋爱，新婚。
六月十五，比平时更忙碌。昨天割了稻子，今天要脱粒，好在小义今年下田帮忙了，男孩子力气是有的。
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奶奶一早就在张望着自己的女儿，也看着儿媳妇在准备什么吃的，看见桂兰吃早饭的时候宰了一只鸡，心里才稍稍高兴点。
桂兰手脚快，洗好，剁好，炒香，烧了几滚，闷上了，一会儿屋子里有了香气。
才帮着把打稻机子抬到田里，装好，远远看见女婿骑自行车来了，桂兰赶紧往家跑，看清了女婿车上吊着一只母鸡，有点失望。
女婿看见丈母娘，下了车，微微欠身，喊了一声妈。桂兰瞧了一下他的脸，一点笑容和恭敬，桂兰的心沉了一点。
腊梅前晚动了胎，昨天夜里就生了，是个丫头。大人小孩都挺好。回头十九做五朝。声音里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桂兰更失望了。
陪着笑，把干部女婿迎进屋，泡茶。就着鸡肉鸡汤给女婿下了一碗面，打发了。
奶奶在自己的房间里，叽叽咕咕的没有人注意，也忘了姑姑今天该回来。
女儿生了个女儿，现在天天喊着生男生女都一样，哪里会一样，一样不就不喊了吗？看看女婿那个脸色就知道了。人家女婿报喜都喜气洋洋的，哪像他，没有一丝喜气。
桂兰又赶回去田里，告诉他们已经是孩子外公，小姨和舅舅了。心里盘算着还有哪些东西要办。
午饭时间了，奶奶又在门口张望，姑姑不见影子。奶奶暗地里叫小四去村口看看，依旧没有。
桂兰在鸡汤里打了几个蛋，就着汤又下了一锅面。先挑着鸡腿鸡胸肉配着给了奶奶，然后一些鸡肉鸡骨蛋就给了向东和儿子，母女三人就一人一碗面，鸡蛋，也要省些给腊梅做月子的。
向东和小义稀里哗啦地吃着喝着，奶奶在碗里翻了几下，拉下了脸。
“一个鸡，我早上也看见了，也不小，怎么就这么几块？”
桂兰从厨房里赶到堂屋，他们三人一人一方正中坐着，另一方靠着墙壁，这个家好像就他们三人的位置。
向东父子俩抬头看看生气的奶奶，看看桂兰。
桂兰陪着笑：“今天红兵来报喜，没有吃早饭来的，我下了一碗面，夹了几块鸡肉。好的都没有给。然后给了他父子几块。”
“那谁晓得，都躲着厨房里吃，好的吃了，头遍汤也喝了，这不是加了水了吗？啊？！”
然后哭开了：“不就欺负我老婆子吗？你娘儿几个躲那里好的吃了，好的喝了，拿这么一点糊弄我。我都老了，媳妇手里讨生活！”
“养几个好吃懒做的丫头，以后赔钱给人还要让人骂，养着有什么名堂！”
桂兰嘴张了几次，说不出来，红梅冲过来，被颤抖着的桂兰拉到了小房间，母女二人眼泪都下来了。小四端着碗，呆呆地坐在灶台后面。
奶奶兀自骂着，向东一边解释，一边安抚，奶奶便慢慢吃了，一边吃一边叽咕自己是个老奴才丫头，没有过过好日子。然后去隔壁申诉去了 。今天腿脚虽不便，也跑了好几家。
桂兰也没有心思吃了，躺了一会，向东把小四红梅叫出去干活去了。桂兰，得去赶制外孙女的衣服去了，伤心落泪，腿，还得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