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桂兰的心里五味杂陈。起初是欢喜的,回了娘家,见了久别的妈妈和妹妹弟弟。回家后,等待她的是难以开心的事情。
腊梅小产了,月子也没有好好做,亲家母倒是个好婆婆,也只有一双手。女婿,唉,桂兰心里叹口气,人家都女儿女婿一起来帮忙,我们家倒好,要反过去帮忙,他依旧不冷不热,也难怪红梅小四都不想去。不想去也去做了好几天,心里的气有点不顺。唉,不去,心里又好像过不去。腊梅顺顺利利生个儿子就好了。
媳妇这头,儿子隔个一两天就去帮忙。带回话来,亲家公提出要热热闹闹地办,该有的不能少,自然,亲事是该这么办。然而,近来有些话传到耳朵里,心里有点疙瘩,亲家公,是个读书人,不是好相与的。而现在,只能往前走了。
向东安慰她,亲家公,又不一起过日子,无非是结婚的问题上有话说,照他说的话给就是了。总归也想女儿好吧。桂兰心里叹口气,还能怎样想。
双抢后的一个晴天,是儿子陈义和媳妇黄春荣过礼的日子,过礼,就是订婚。
一行十二个人,在鞭炮声里进了门。媒人大爷和亲家公,亲家母和春荣,春荣的弟弟妹妹,姑姑姑父,姨妈姨夫,舅妈舅父,这边大奶奶和儿子媳妇不算人头,还有小义自己家里的亲戚,屋子有些挤了,堂屋,前房都摆了桌子准备开席。
春荣,个子偏矮,也偏瘦,浓眉,眼不大,一件黄底黑花带领带的衬衫,显得脸色有些黄,一条黑色踩脚裤,显得腿细细的,肚子还看不出来。春荣笑着,跟姐姐妹妹都打招呼,亲戚都认了一遍。
春荣的妈妈,一看就是勤奋的劳动人民,一身蓝色布衣裤,脸色黑,苍老,少言语,只是说:“亲家,不要这么客气。”
亲家公,满脸的褶子,一手茶,一手烟,惬意地斜靠在椅子上,和红兵高谈阔论。这两个人,两代人,都高中落榜,正在谈论国家政策:土地政策,计划生育政策,改革开放等等,别人都插不上话,向东就进进出出端茶倒水递烟。女人们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人多,温度又高,又烧火,个个汗流浃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别的人都陆陆续续放下了碗筷,亲家公依旧在小口咪着酒,大爷败下阵来,没有人能陪,把红兵又拉来陪说陪听,他自己就慢慢喝酒,慢慢夹菜。
桂兰和腊梅又重新炒了两个下酒菜,把桌子上空碗空盘拆下,别的人渐渐离席了,亲家公不以为意,只是说说笑笑喝着酒。
小义的姨妈姑妈面面相觑,轻手轻脚地把别的桌子都收拾了,安排客人去里屋坐了,供茶供烟。向东,大爷,红兵陪着亲家公,看着他小口喝,小口吃。
桂兰补菜,向东补酒。吃了几个小时,依然没有停的迹象。春荣的亲戚要告辞了,桂兰和腊梅赶紧拿出礼品,每家布料两块,糕点袜子红包。春荣母子留歇。
亲家公一直喝到日薄西山,才放下酒杯,居然没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