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偃月探花
南宋绍兴年间,建宁府海远县有个叫庞焕的书生,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其父染异疾早逝,只有一母一妹与三两仆从相守度日。好在之前家基殷实,靠着出赁临街铺面和经营一家布店倒也衣食无缺。布店由其父在世时的忠仆柳伯带着两名小伙计全权打理,每个月都将账本拿过来府中汇报盈收,倒也不用庞家人操心什么。
庞公子祖上做过武将,这是他一直都很引以为傲的事情。尽管家母满怀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重耀门楣,但他却是不怎么情愿整天抱墨拥书。他和一个要好的同窗卓生偏喜与一帮武师整日里厮混在一起,饮酒谈天,耍枪弄棍,好不快活。
秋日的一个午间,在镇子上的‘凰聚楼’。庞公子、卓生与众武师酒过三巡,菜走五味之后,庞公子竟然说起了对岳飞的仰慕之情,还对当下半壁苟安的局势进行了嘲讽和藐视。他喝的忘乎所以了可卓生很清醒。卓生赶紧拉了拉庞公子的衣角,给他使了个眼色。
庞公子这才意识到不妥,他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道:“来,各位,咱们敬岳元帅一杯,望他在天之灵护佑我大宋早日收复中原,一统天下。”几名武师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们刚放下酒杯,就有几个官府的差役挎着刀上来巡查。众人心中直呼好险。因为建宁知府宋大延是秦桧的人,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等差役走了以后,庞公子道:“诸位,这里好像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我家后花园,咱们聊个痛快。”为首的一个武师叫方豹,他是几人是武功最高的,修养和品格也是几个武师中最好的。他站起来拱手道:“庞公子,你光明磊落,仗义疏财,热情好客,这一点我很佩服,我们也乐于交你这个朋友。不过,我们兄弟几个总是去贵府打扰,也着实不好意思呀。 ”庞焕瞥了他一眼道:“老方,你这是哪里话来,见外了,走吧,我说无妨就无妨。”
一行人来到了庞焕家中,年幼的妹妹正在和丫鬟玩耍。年迈的老夫人则在自己的神堂里闭门打坐。方豹不解道:“庞公子,老夫人怎么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呀。”庞公子道:“兄长,这个嘛,家母一直都是这样,他拜家仙的。那个房间说实话我跟妹妹都没进去过,只有她自己能去。自从家父过世后,她就去山上了一段时间,回来就请了家仙。经常把自己关里面,一坐就一天。每月初一和十五全天不吃饭只喝水,吃素已经十多年了。年纪大了,由她去吧。”
方豹道:“是请的菩萨或者拜的佛堂吧。”庆焕道:“非也,我曾问过,她老人家说都不是,我也就不再问了。她这样还好,不然我这一身酒气地回来,又要被骂了。”他们来到了后花园的亭子下边,叫下人上了点心和茶水,几人团坐,又开始了高淡阔论。其间庞焕问到方豹几个正值壮年,又精通武艺,为何不去投军报国。
方豹摆摆手叹道:“我们何尝没这么想过,只是眼下朝廷奸宦当道,小人横行,皇帝根本就没有北上之意。但凡有点雄心壮志的汉子,谁也不会这个时候去投军。要投也是岳家军,可惜,神话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们练武也是为自己练武,是兴趣,是乐子,更是修身之道。”庞焕激动地站起来道:“武道如此,文路亦同啊,那我还考个什么举人,进士呀。考上了不也在秦桧之辈的股掌之间被戏耍吗?这科举,不考也罢。我读书也是为自己读书,修身养性。”
几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了天黑,方豹起身要告辞,庞焕非拉着他们几个吃了晚饭再走。方豹道:“今天中午那顿就是你请的,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再叨扰了,不然我们哥几个成什么了。”其他几个武师也附和着要马上走。庞焕见他们去意坚决,知道强留不得。
只好做罢,但他说要送他们一下,卓生当然同往。本来送了一节路,就回来得了。谁知道有名武师多嘴道:“方大哥,你不是说准备将那把雾龙剑送给庞公子吗?反正也没多远了,就到家取给他吧。”方貌道:“对呀,庞公子,我知你素爱剑术,家中正好有一把闲置已久的雾龙剑。我们兄弟几个也用不上,你若不嫌弃,就送于你吧。”
卓生道:“庞兄,天太晚了,久不回府;老夫人恐会挂念,我看不如明日再取不迟。”庞焕不听到剑还好,他一听到剑,就浑身都是劲,哪里还管晚不晚回家,老妈挂不挂念。心想反正也没多远,我快去快回就行了。他对卓生道:“贤弟呀,不如你先行回去,愚兄跟方大哥去去就来。啊,没事。”卓生也是怕自己家人担心,跟他们几个打了个招呼,对庞公子道:“庞兄,那你回来的路上小心点。我先告辞了。”然后就回家去了。
卓生自己回家就不细表了。且说这庞公子跟着方豹几人一路上又是聊了一路,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方豹几个居住的南雄武馆。到了武馆,庞公子心想,我拿了剑就走吧,免得家人担心。方豹第一时间就去房中取了剑,交给庞焕道:“庞兄弟,这把雾龙剑是早几年我们师父在比武中所得,虽不是什么上乘宝剑,但也不是凡铁。剑长三尺四寸,剑重七斤十一两,剑宽两指,因剑身上铭有一条遁雾神龙而得名。今日我将它赠送于你,你就是它的主人了;拿去使唤吧。”
说完双手将剑递给庞焕。庞焕激动万分地双手接过雾龙剑,他抚摸一阵,左手一按绷簧,右手一用力,仓啷啷一声就将剑拔了一半出来,只见月色下雾龙剑寒光烁烁,杀气腾腾,看起来锋利无比。他复将剑还回鞘中,对方豹抱拳道:“方大哥,我就不说谢了,以后咱们就是生死兄弟。”方豹旁边一个武师道:“庞公子,兄弟是要做,但是不要提死字,走,今天轮到我们尽地主之谊,去厅中小酌一杯。”方豹白他一眼道:“庞兄弟还要赶回府呢,夜间久出未归,恐怕不妥吧。”谁知庞焕被兴奋冲昏了头了,他摆摆手道:“方大哥,不妨事,不妨事,没几步路,我脚程好,这点距离不在话下。走吧,你先请。”
几人来到大厅,有一个武师将现有的两坛酒、花生米和果品先摆上桌,让大家先喝着。然后叫另一个武师去街上整点牛肉鸡鸭回来。
庞焕这一喝二不喝就把时辰给忘了,他晃晃悠悠从武馆出来的时候,已近半夜时分。方豹让两名武师送庞公子一程,庞焕说谁送他跟谁急,把我送回去,我再送你们,这样送来送去的送到明天去了,说自己走回去,没问题,他抄近路很快。方豹看他那么叼,也就不再坚持了,只说有空就来练剑,他这有很多剑谱。
他们站在门口目送了一阵就关门回去睡觉了。
庞焕揣着雾龙剑就这样一步三晃地上路了,此时的月亮在黑云中穿梭,深秋的凉风在街巷中起伏。被风这么一吹,庞焕走着走着就慢慢清醒了,他心想走大路还要老远,不如抄近路吧,近路不就过一下乱葬岗子嘛,活人我都不怕,还会怕死人?他这么一想就愉快地决定了,走近路!
近路虽近,却属实难行,尽是石头蛋子和枯枝烂叶,走几步被绊一下,过一道岗又被荆棘扎一下。此时的荒岗野路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庞焕手中有剑,心头无畏,他有长剑壮胆,怕是不怕,就是有点着急。他也怕老夫人久等不见人,站在门口上了头,万一急火攻心再背过去,那他就成罪人了。
他喝多了酒,不免有些尿意,心想忍着回家再说吧,可越走越感觉来劲,索性就找了个大土包准备方便方便,他又看到大土包半腰处有个碗大的黑洞,就对准那个黑洞一顿输出。足足尿了有一分多钟,当然那时候没有表啊,用咱们现在的时间来算就是那个概念。庞焕抖了一下,感觉身上有些冷,但是真爽。
尿完了以后,继续赶路。就是总感觉肩膀头有些发沉,膝盖有些发酸,眼睛有些发胀,脑门有些发疼,他就以为是酒喝多的缘故,回去躺一躺睡一觉就好了;没有多想,就坚持着往家赶。
到家的时候,公鸡都开始叫头更了。他没敢打扰家人,就偷偷溜回自己房间,顺手将靴子一脱,把雾龙剑放到身边,倒头便睡。
第二天天刚亮,老夫人就直奔儿子房间查看。看到庞焕躺成大字睡得正香,就松了一口气,叫下人去厨房煲母鸡汤给他喝。并吩咐下人一定要等少爷起床了再开始出锅,要新鲜的。可是母鸡都在锅中快炖烂了,下人也没见庞公子起床。下人心想再这么炖下去,可真成了鸡汤了。于是就去汇报老夫人,老夫人吃过简单的早点,又在她自己的那间仙堂里面打坐。下人没辙呀,他就敲了门道:“老夫人,少爷还没起床,鸡都烂了。”
老夫人一听就坐不住了,因为儿子之前不管回来多晚,早上都是倍儿精神地起床练功读书。就算是喝多了,都没有睡到这么晚过。她在房中对下人说道:“你先将灶火熄了,我随后就去叫他。”老夫人说罢就站起身向神龛又敬了三根香,才慢慢挪着步走出房门。旁边有一个丫鬟看见老夫人出来赶紧过来搀扶着。
老夫人来到庞公子门外的时候,卓生正好也过来了。卓生道:“老夫人,庞兄呢?”丫鬟多嘴道:“我家公子还没起床呢。”卓生惊道:“不是吧,昨晚又喝多了吗,走,咱们去看看。”三人来到庞焕床前,只见庞公子面墙而睡,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老夫人轻声道:“焕儿,你不舒服吗?”连唤了半天,庞公子才缓缓转过头来。他这一转过来不打紧,可把在场的其他三人骇得一激灵。这哪还是脸啊,简直就是纸人一般,毫无血色,嘴唇发黑,眼窝深陷。
庞公子看见亲朋都来了,有气无力道:“娘亲,孩儿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啊,说不上来的难受;脖子像被人卡住了一样。”老夫人还是有些修为的,别看只是一个足不出户,不问世事的大户人家老太太。可她毕竟也精研过道术,看了好几年的仙书。对这些外感染邪之事,那是一看便知。老太太看到宝贝儿子这副模样,既心疼又生气。她摸了摸庞公子的额头,顿感烫手,又号了号他的脉象,比将军令强不了多少。
老夫人心里马上就明白了八九分,她让丫鬟又给庞公子加了床大棉袄,然后示意卓生和丫鬟出屋。到了外面,卓生道:“老夫人,庞兄没事吧,他脸色为何那么难看。”老夫人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才说:“焕儿这是招了野鬼了。”“啊!”丫鬟和卓生异口同声道。卓生不解道:“庞兄昨夜不是带着剑吗?剑是辟邪的呀。”老夫人道:“剑是辟邪,鬼不会去惹他,但他是自己惹了鬼,咎由自取。”老夫人说是这样说,但那可是亲儿子,宝贝疙瘩,独苗,能坐视不管吗?当然不会。老夫人说自己需要去仙堂一个时辰,任何人不准惊扰。卓生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全程守护在门口,不放任何人进去。
老夫人来到仙堂,用黑布将窗户都蒙起来,在房间周围点燃了十二根红蜡烛,然后从墙角的木箱中取出来一面铜镜和一小块铜砖。接着来到神龛前面,竟看到适才敬的那三根香,在香炉中燃成了两短一长。老太太扑通一声就跪倒在神龛面前,磕着头道:“大仙,弟子今日遇到难事,特来相求。”这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从神龛后面轻飘飘地冒出来一股红烟,那烟围着老太太转了一圈,渐渐合在一起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狐狸形态,这狐狸周身血红,只有眼睛闪烁着蓝光。与寻常狐狸不同的是,它的身后有三条粗壮的尾巴,条条竖起,左右摇摆着。
狐狸口吐人言道:“你不必惊慌,这是一只无头悍鬼,生前是强盗头目,作恶多端,死后多年阴魂不散,怨气极重。他是被官府斩首的,头被野狗叼走。只有一张草席裹了尸躯,还是手下旧人给他添的坟土。令公子在乱葬岗撒尿,正好尿在他脖子上。他凶性大发,定要置令公子于死地。昨晚这只鬼的煞气竟然冲退了门神,是本仙尊先施小法克制了他的煞气,才保令公子无恙至今日。”
老夫人一听可慌神了,能不慌嘛,这么凶的鬼要是大仙也搞不定,那庞焕岂不是死定了。她赶紧又追问道:“那大仙,此鬼是否还在府中呢,如何才能将其彻底诛灭,保我儿平安呀。”三尾红狐道:“本仙尊近日尚在百年一次的坐关期,动用真气会让修为大减,放心,此鬼已经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就算再凶,在本仙尊千年法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令公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三魂七魄之中有一魂一魄被那恶鬼扣在了乱葬岗,今日你们可去乱葬岗之上,找到有碗口洞的那个坟包,烧纸上香供果酒之物,说些好话,将那一魂一魄唤回,我想就应该可以平息了。”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道:“这个好办,弟子就怕此鬼纠缠不休,可如何是好?还望大仙做主啊。”三尾红狐道:“铜镜可映出此鬼之形,知晓他是否还在屋中,铜砖放于令公子枕下,可震慑恶鬼煞气。七日之内,令公子不会有性命之忧,七日之后,此鬼若退去还则罢了,如若胆敢再来挑衅本仙尊的话,定让他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本仙尊去也。”说完就又化为一股红烟回到了神龛之内。
老太太重新又给狐仙敬了三根香,然后吹熄了红烛,拿着铜镜和铜砖就出来了。她在屋中问神的时候,方豹带着几个武师也来了。卓生将情况向他们简述了一下,方豹拍了下脑门道:“哎呀,都怪我,非要晚上让他去拿什么雾龙剑,拿就拿吧,还留他喝什么酒,喝酒就喝酒吧,还不坚持送他。那现在怎么办?”
老夫人道:“大家不必担心,焕儿不会有什么事的。”她吩咐丫鬟去把庞公子扶起来喂鸡汤,然后对众人说了刚才狐仙说的话。
方豹道:“老夫人,您就不必去了,我们这就准备供品香烛,卓兄弟,咱们去一趟吧。”卓生道:“这个好办,问题是咱们也找不到到底是哪座坟包呀,还有庞兄那一魂一魄,咱们手中没有法器,如何将其召回呢?”老夫人道:“你们只需轻呼焕儿名字,回来的时候走的慢点,排成一队,他就会跟着走了。坟包上有碗口洞的那个就是了,大仙这样说,应该是整个乱葬岗只有那个坟包有碗口洞吧。”卓生心里说:我庞兄还真会挑地方,整个乱葬岗就只有一个碗口洞还被他给尿了。
一群人去街上采购忙活了半天,终于搞定出发。
等他们走后,老太太跟丫鬟又来到了庞公子房中,将铜砖置于他的枕头之下,然后用铜镜照了一下屋内,这一照可把老太太吓一大跳,铜镜中照到在庞公子的房梁之上,有一个无头的身躯在跳来跳去,但就是不敢下来,好像是忌惮什么东西一样。老太太忙将铜镜用红布遮起,忽然想到三尾红狐说的话,稍稍放松一些,按耐着焦燥,强行镇定着心头不安。
方豹不多时就来到了乱葬岗,这里秋风瑟瑟,乌鸦成群,一派荒凉景象。卓生是读书人,他顿时有了作诗的灵感。稍稍清喉便轻轻吟道:“
几多枯骨遗野荒,
魂灵泣诉荡云苍。
昨年匆匆隐黄土,
只留苦寂悲映凉。”
吟完还站着自我陶醉了一会儿,还以为会有人说好诗好诗啊。哪知道方豹这几个粗人根本不听这个,只是叫他快点找碗洞坟。
众人找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在乱葬岗的中间位置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碗洞坟。方豹将纸烛供品一一摆上,点上了香;几个人都跪在坟前。然后说我兄弟昨夜无意冒犯,还望你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次,这些香烛纸钱你拿去随便用,这些烧鸡美酒,你尽管吃喝。我们会将这个坟洞给修补好,让你不再受风吹雨淋之苦。反正几个人都说了那么一两句好话,都觉得应该摆平了,没事了。就开始回去,回去前又在其他邻近的坟包边上也都给上了香,拜了拜,说,诸位乡邻都帮忙劝劝这个老哥,让他别总缠着我兄弟庞焕庞公子,咱生前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就让他别再折腾活人了,尘归尘,土归土。
说完之后,开始用轻长音喊庞焕的名字,足足喊了半个时辰,然后众人排成一队,慢慢地走了回来。
回到庞府之后,对老太太说,老夫人我们回来了,事情办妥了,估计今晚庞兄弟就恢复了,魂魄也应该给带回来了。
老夫人也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就拿出那面铜镜来到庞焕的房间,哪曾想她那么一照,发现那只无头恶鬼还在房梁上跳着呢,还照到庞焕的床前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庞焕,想附到床上庞焕的身体上去,可是那恶鬼挥着手不让他附上去。老夫人大叫不好,众人大惊。
老太太道:“没想到这只恶鬼如此难缠,为今之计只有等仙尊出马了。”
方豹道:“那就快请仙尊出马吧,越拖下去就越对庞兄弟不利。”老太太道:“仙尊还有六日就出关了。到时,此鬼恐要灰飞烟灭。”于是大家都对六天之后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转眼间就到了六天之后,这天一大早,老夫人就起床去了那间小黑屋,又是一波熟练的操作,然后问那三尾红狐道:“上仙,那无头恶鬼还是不肯走,弟子遵照您的吩咐,该做的都做了。”狐仙这次没有冒烟,直接在神牌后面传话道:“本仙尊知道了,如此说来,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先退下吧,今日午时,本仙尊会亲自去除灭此恶鬼。到时,你们只需在令公子门外等候便可,无论有什么响动,都不要过去。”
快到正午的时候,老夫人让丫鬟去公子房中提前给喂了参汤,算是吃了午饭了。老夫人又用铜镜照了一下房梁,看到那只鬼还在跳得欢。然后就退出来,将房门紧闭,一干子人都乖乖守在门外,方豹、卓生等人一个个摩拳擦掌,撸胳膊挽袖子都恨不得自己去跟恶鬼干一架。
到了正午时分,只见从老夫人小黑屋的门缝里冲出来一缕红烟,飘飘荡荡从众人头顶环绕飞过,然后直直从窗户口进了庞公子的房间里。
众人先是听到房里传来对话之声,一个女人的尖细的声音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走还是不走?”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道:“我就要弄死他,菩萨来了也没用,我说的。你这个狐妖真是多管闲事,本大爷的闲事可不是好管的。”
女人的声音道:“本仙尊不跟你废话,我本是修善得道之狐仙,邪煞害人之事,岂可旁观,况且我受此家人供奉多年香火,已有保家之责,于情于理你都说不过去,本念你生前不易,为世道所迫,给你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你竟然宁顽不灵,那我就打你个魂飞魄散,没有做人的机会,更没有害人的机会。”
紧接着就传来了激烈打斗之声,兵刃相交之声,约摸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庞公子房内就没了动静。方豹身后一个武师道:“大仙就是打赢了还是败了。”方豹瞪他一眼道:“胡说,大仙怎么可能会败,定是那恶鬼被诛灭了。”
众人正说话间,就从庞公子房间的窗口飘出来一股红烟,又缓缓地钻进了老夫人的供仙堂。老夫人没去庞公子房间,第一时间让丫鬟搀扶着去了仙堂,进门就点香问道:“上仙,那恶鬼除了吗?我儿平安了吧。”三尾红狐道:“它已经被本仙尊的法力给诛灭了,令公子的魂魄已经归位,调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初了,这恶鬼虽灭,但属实难对付,本尊有点累了,你先退下吧。”
老夫人从仙堂出来的时候,满脸的神彩都不一样,众人一看心里就明白了,推开庞公子的房门就围到了床前嘘寒问暖,老夫人下意识地又用铜镜照了一下庞公子的房间每个角落。都未再发现那无头恶鬼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庞公子的魂魄;就完全放下心来了。
庞公子又调养了四五日,就下床了,半个月之后就恢复如初了。庞公子身体恢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凰聚楼’约酒。但他以后都没有再走过夜路,更不敢在路上乱放水了。
三年后,庞府老夫人无疾而终,庞公子将母亲厚葬之后,还接着供奉三尾红狐的家仙之位。卓生找他同去临安赶考,被其婉言相拒,说要守孝三年再做打算。卓生考中了二甲进士及第,从此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后来官至江州知府、中奉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卓生做了官以后有一次衣锦还乡,净水泼街,黄土铺路,铜锣侍卫开道,军兵列队,地方官相迎,好不威风,好不气派。
他有意提携方豹众武师从军效力,怎奈方豹等人宁为乡间散民,也不愿意投军从戎,说只有岳家军才配让他们去应征。卓生只好做罢,又去劝庞公子,说他才学在自己之上,由他力荐的话,可免去科试直接从政,庞公子说他已淡泊名利,现在老家经营布店,生意还不错,再加上还种了几块薄田,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了,已经没有当官的雅兴了。他还反过来劝卓生说要是哪天感觉不好混了,就辞官回来,咱们有空就去‘凰聚楼’喝一杯。
绍兴二十一年,时任光禄大夫的卓生,在朝堂上与众臣议论对金用兵问题时,因站在主战派一边而得罪秦桧等人,被秦桧羽众怀恨在心,不久就被用计陷害。自饮毒酒死于官邸之内。
卓生的遗体被运回家乡交由家人安葬,昔日旧友包括方豹、庞焕等人都前来祭拜。庞焕感怀昨年,叹息不已,当场叫人取来文房四宝,挥诗一首,诗曰:
追名逐利游红尘,
君似云烟梦却真。
天涯断处谊安在,
从此‘凰聚’少一人。【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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