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夜自省
当我写下40这个数字的时候,我是不愿意去接纳的,从内心抗拒着。都说40不惑,我却各种迷茫、疑惑、好奇,人生过半,却不自知。
我常常安慰自己还好,我才38周岁。可是按老家算虚岁的算法,我还有15天就是40岁的大生日。妈妈等着我回去好好过一过。
2018.11.15农历十月初八是母亲70大寿,然而没有一个人陪她一起度过(原因后面会说到)。她60岁的时候说总觉得自己还是40岁,65岁还是感觉40多岁,70岁她在田埂摔一跤骨折后不再说自己是40岁了。
而我一晃,也快到了她所无限怀念的40岁。
而我更加悲哀地发现,我感觉自己才20多岁,原来我犯了和妈妈一样的幻想病。亲爱的你们,是否也和我一样,愿意相信自己还是20岁。
仿佛大学毕业,只是几年前的事,彼时我20岁。闪耀着无限青春光华的岁月里,却从未想过20岁是有多珍贵。
现在是2019.1.11凌晨,突然想回忆一下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二)读书的日子
0-8岁,1980-1988年,我几乎是0记忆,生命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儿时的记忆一片空白,所以我总觉得我的年龄是起码可以减8岁的。
我只能从孩子出生到现在7岁未满,去依稀看到我自己的小时候。看到他可爱至极,就会想我小时候一定也给父母带来很多乐趣;经历他反复高烧几天,就会想到自己小时候一定也给父母添了很多麻烦;所有和他的每一天,我都仿佛看到自己的小时候,我爱他,我也被父母爱着。爱的传承。
所有这个年龄段的事情都是在父母、亲戚的回忆中拼凑出来的,没什么可圈可点,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过,大人们记得我的星星点点每年讲的大抵是一样的。
姐姐们会说起我儿时的各种傻气,说捉迷藏,我躲好了,姐姐们喊我名字,我就会答应。她们就很快找到我,忍俊不禁。
同样的事情在5岁儿子身上也发生了,他把脸贴在墙上,然后说,妈妈,我躲好啦!而我就站在他身后,笑出了泪,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捉迷藏的样子。
姑妈们会说起我小时候总是喜欢到他们家攒纸片,偷偷带走。每次走就会被大人“搜身”,每次姑妈或姑父问带走干什么,我都扭着小身板说给爸爸擦屁股。大人们乐此不疲搜身,我偷纸片乐此不疲。
同一个事情每年讲一遍,听了大概20多年。但是我还是想听,因为我怕他们讲着讲着,有的人就突然有一天永远也不和我说话了,比如,我的父亲,我的大姑妈……
9岁之后好象慢慢有了记忆,二年级从村里转到镇上读书。然后就经历了漫长的读书生涯,从1986年到2000年。以至于到了30岁,还有亲戚问我大学毕业了吗?时光太快,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我已悄然在社会上跌跌撞撞了10年。他们有忽略我,我又何尝不是也忽略了他们?我们每个人被岁月推着向前走,顾好自己的生活和家人已是一个成年人的痛,哪有空真正去关注每年春节见一面的你我他。
这是一段少年强说愁的岁月,明明花着父母的钱,只需快活地玩,拼命地读书,还有什么烦恼?但是读书岁月的愁真是多啊,现在想来不免讥笑幼稚的少年时光。多好的年华啊,因为你还不懂,成年后真正的伤啊。
那些年,我读书用功,成绩也不错,还有空看言情小说。相信琼瑶里的爱情故事,也相信了亦舒,女人一定要自立之类的话,于是脑子变得又爱幻想又有点实际,交错在一起,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思考人生。
(三)毕业了
2000年-2006年。2000年毕业后天不怕地不怕地企图留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却终究发现只是生存而已,那些艰难的时光啊。
你努力在格子间干着活,只为了每月换来微薄的薪水,用来换成房租,粗陋的三餐,和最廉价的生活用品,以及给父亲的买药钱。
你努力100元,200元地存着钱,期望自己能在这里扎根,只有买一套房子才能算真正站住了脚。
你最多时同时做4份工作。白天在装修公司做财务工作,中午为了省钱,只舍得吃碗3元的水饺,吃不饱?饺子水老板不限量供应。多喝点饺子水就可以心满意足,肚子鼓鼓地走了。
6点下班,骑车要30分钟,于是买点包子馒头一边骑车一边吃,因为7点要到报社上班,校对编辑,到夜里12点,有时报纸多,就到夜里1点多。那夜,真是透心凉。
另外还兼着2家公司的代帐。那个年轻的自己啊,谢谢你曾经那么努力。
2006.12.27我领了结婚证。吃苦的日子有了同盟军。
2007年我们买房了。我去银行取了一笔又一笔定期存款,底单我留了12年了,大多是100元,200元,让银行工作人员忙活了老半天。
2008年四川地震了,我辞职复习,考过了会计师。作为一个非会计专业的人,鬼知道自己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了生存,毕业后自学考了会计证,把户口转来这个城市(而现在户口变成农村的更吃香了,仿佛当年的费尽心思转户口就是个笑话),不然别人不敢用你。
结婚后职业生涯到了最低点,已婚,未孕,几乎没有单位敢收留你。
低谷中的一个偶然,不得不做起了生意。放弃8年的财务生涯,于我仿佛是一种解脱。说是生意,其实就是从卖一个USB风扇开始。当我在40度的酷暑去批发市场进货(因为天气越热,风扇越好卖),1个风扇只赚1块钱或5毛钱,我把半人高的货打包装到自行车上,一个大爷指着荫凉下一帮纳凉的大男人说:“这小姑娘将来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强。”我不懂,我只管我的货打包好不要半途掉下来,汗水湿透也顾不上了。那年我28岁了,我在忙这个。
买房后,我的生意又拓展到别的方面,收入也开始好转。不再是生存,有点生活的感觉了。收房,装修,买了别克车,又买了一个小货车。
(四)孩子出生
转眼到了2012年5月11日,孩子出生了。是巨大的欣喜吧?人生的最高幸福点来临。
2012年春节后父亲去世了,生病8年,终须一别。没有留下一句话,成为我此生永远的遗憾。
他说,怕我生完孩子他再死,影响我坐月子。所以他早做了准备。
2012年经历了死别,又迎来新生。我32岁了。一晃我走进了3字头,而立之年不知怎么的就过去了。没有人庆贺,只有父母给我在老家放点鞭炮,让我在电话里听听鞭炮的声音,算是过了30岁。病痛折磨下的人,以及病人的亲人,谁会大张旗鼓去给你过生日?日子有多难捱,冷暖自知。
都说孩子只愁生不愁长,每天忙工作,忙孩子,而我一转眼居然奔4了!奔4了!!太惊悚了!!
然而我什么也挡不住,岁月洪流。
2018年,孩子幼儿园毕业了,上小学了,11月在报纸上发表人生第一篇文章。今天是2019.1.11,《现代快报》刊登了他的第2篇文章。20年前读大学,我在勤工俭学卖《现代快报》,如今没想到能再续前缘。仿佛是当年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在孩子身上实现也是一种安慰。
2012年,我们又买了第2套房,开始换车,卖车,换车,2017年买了第3套房。这算是交差,交给亲戚朋友,表明自己是在努力的。
(五)我累了
但是从2017年起,我突然感觉累了。因为一年之内3个至亲去世,其中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突然有种看淡世事的情绪萌芽,才惊觉自己已小步迈入中年。
我在简书自嘲自己的名字,斜杠青年董小姐,已经在往中年大妈的路上狂奔。
我开始无比怀念儿时,想念生我养我的故土。2017年国庆因为婆媳矛盾,某人动手打了我的母亲,我开车回家,最终以母亲搬离20多年的家为结局,搬进了亲生儿子安排的老人院。从此亲情,一败涂地。
我住了20多年的父亲留下的房子,从此再无母亲落脚之地,我从此不再踏入此门,家,已不再是家,只有一地鸡毛。这房子里有多少温馨的画面啊,曾经是我最美的少年时光驻足的地方啊。
这房子里的往事一幕幕:父亲陪我做风筝做各种手工,我给父亲画鬼脸他却笑着全力配合;父亲对我说捧在手心怕你掉了,含在嘴里怕你化了,甜到发腻。母亲问我现杀的鸡红烧白烧?我贪心地说都要!母亲就真的一半红烧,一半小火炖汤。还有哥哥逗我玩,过年互相抢东西吃,读大学后他给我带回来人生第一包方便面,而我紧张得不会泡,折腾很久……曾经的温馨,都变成了伤,一波一波向我射来,让我体无完肤。
没了父亲,母亲又居无定所,我无法忍受身体健康的母亲和一帮老弱病残、负能量爆棚的老人一起居住,她需要的是正常的生活啊。
2018年,寻寻觅觅,终于置下一处老宅,母亲心安了。3间房,亮堂的院子,阳光特别暖,我让装修师傅在院子里面开凿了花坛,2019年的春天种下葡萄,愿几年后葡萄绿荫满院,硕果累累,母亲也一直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