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友这晚上睡得不太好。
裕泰客栈是格尔木城中数一数二的客栈,通常是富商和官宦下榻之所。林世友是硬被何峥李济拉过来的。
丙三房中有三张床,他睡在靠窗的这张。屋中间有个小火炉,烘的屋里温暖如夏,棉褥和棉被虽不比毛皮抗风,却异常柔软轻巧,枕头上有一股茶香,闻上去安神宁静。
就是这么豪华的客栈、这么舒适的床让林世友感到不自在,辗转反侧,半睡半醒着天终于亮了。
天色刚破晓的时候,顺丰镖局的张总镖头也睡不着了,叫卖声隔着重重院落传来。
张丰帮夫人掖好被子,悄声下床,看着夫人熟睡的样子颇感满足。
虽然已不用亲自走镖,张丰还是每晨练功不辍,不惑之年仍未露任何败象。
他热爱习武,更喜欢结交武林豪侠,不论是谁有难来求他帮助,无一不施以援手。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奉献,张丰就是这种人。
练过早课,张丰匆忙赶到后厨。
今天要宴请上百位武林朋友和乡绅巨贾,他想尽量安排的周到,包括菜肴的口味,来客的座次。
来到后厨,张丰就看到妻子已经在张罗了。
张夫人身着绛紫色棉衫,只一根玉钗点缀,却更显风韵。自嫁给张丰后,帮助丈夫打理镖局,操持家务,里里外外打点得当,张丰常常引以为豪。
这位丝毫不会功夫的张夫人眼下已是武林中人人敬服的巾帼。
林世友师兄弟三人来到顺丰镖局的时候才刚过辰时,顺丰镖局门外已是人来人往。
张丰穿一身喜庆的绛红锦袄,拱着手在门口迎接五湖四海的朋友。
林世友三人迎上去,拜道:“昆仑派林世友、李济、何峥奉家师之命特来给张总镖头贺寿。”
张丰笑盈盈地扶起三人,道:“劳你们师父挂念了,三位贤侄一路辛苦。”
又转向何峥道:“吴道长又收了弟子啊,不错不错,这下李济小师弟可乐坏了吧,终于也当师兄了,是不是已经拿起师兄的派头啦?哈哈哈”
李济脸上一红,拉着何峥就往里面跑,“师弟快来,我带你看看气派的顺丰镖局。”林世友向张丰的二弟子于老虎递上寿礼,再拜过张丰,便进去寻两位师弟了。
顺丰镖局枕山临水,雉堞林立,建有前堂后寝,左右内府。演武堂里足足摆满了三十张八仙桌,正中高悬一个“寿”字,下摆寿桃寿烛,八方来客有的已经按家丁的引领坐下,有的还互相拱手聚在一起久仰久仰,那场面甚至比集会还热闹。
李济每过几个月都会陪师父来顺丰镖局盘桓数日,对这里的院落厅堂已如数家珍。
此刻他拉着何峥奔到镖局后花园的望河亭上,但见亭下有淙淙泉水涌出,雾气缭绕,宛如仙境。
何峥从来没有见过温泉,新鲜的不得了。李济得意的说,每次跟师父来,张总镖头总会在此设宴款待,望河亭上饮酒畅谈,有如瑶池胜景。
李济冲何峥一挤眼,道:“师弟,你有没有喝过酒?”
何峥没料到有这一问,一时语塞,道:“大人都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啊。”
说罢又觉得自称小孩子有点不够男子汉,颇为后悔。
李济没有察觉,只是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说:“那我去酒窖偷些酒来,你敢不敢陪师兄喝?”
何峥正自后悔,立即道:“当然敢,咱们可都是男子汉,自当饮酒遣怀。”
李济赞了声好,便前头领路往酒窖奔去。
此刻家丁正在往宴席上送酒,趁着没人注意,二人偷偷钻进了酒窖中。
何峥从小听话,头一次来偷酒心里又紧张又兴奋。李济却好似经验老到,这闻闻那嗅嗅,抱了一小坛子酒打开酒封,一股酒香。
“找到了,咱们走。”李济突然又停下回头看了看,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正在这时,就听一声娇喝:“捉到你啦。”
李济一惊,酒坛险些脱手,何峥更是吓得六魄去之三。只见一个小姑娘双手叉腰站在酒窖门口,一身杏黄色的衣衫衬着粉红的小脸更加可爱,眉眼含笑地看着李济。
李济伸手拍拍胸脯,道:“吓我一跳,原来是默儿妹妹。”
这小姑娘正是张丰的千金宝贝张默儿。
默儿小嘴儿一撅,佯嗔道:“济哥哥来我家也不知先来看我,竟跑来偷酒喝,我这就告诉爹去。”
说罢扭身往外走,又忍不住回头偷着瞧李济有没有追过来。李济冲何峥坏笑一下,两步赶上张默儿,拉着她一起往望河亭奔去。
何峥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到得望河亭时李济正在给默儿看他的新紫毫毛笔,对默儿说:“这就是我师弟,何峥。”
张默儿冲何峥浅浅一笑,露出两个酒窝,说道:“我叫张默儿,你以后就叫我默儿姐姐吧。”
何峥被瞧得有点难为情,叫了声“默儿姐姐”。这下可把张默儿乐坏了,又拍手又跳脚,李济也跟着笑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道:“傻师弟,默儿比你还小一岁呢,哈哈哈哈。”何峥更加难为情,脸红一阵白一阵,又见他们笑得前仰后合,不觉得也跟着傻笑起来。
李济从怀中取出三只小碗,斟满了酒,道:“谁敢与我同饮?”张默儿和何峥异口同声道:“我敢!”三人各捧一杯,模仿大人的样子,碰杯高举。
忽听身后有人道:“我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