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阳正史·劫阳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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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起于瀚州苏氏,南平宛州,北统中澜,逐蛮,河络火雷之北。迁都南淮,定国号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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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阳三年,正月飘雪。帝饮盏于正殿,见西北巷郊庙会花烟,忽尽盏高歌,声如羽裂:
北都之奔,二十余年;少年顽皮,西巷花焰。
高墙数尺而,庙会几朝已,换盏几多许,未闻推杯人。
雪夜锁愁扰烦忧,西风无力,叶回枝头。
定都三载驱河络,豪情千万,无君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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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成帝二月,北都城大火,南城里巷一片狼藉。
苏劫阳怔怔地望着火星碎散在夜空里,伴着滚滚黑烟融化在空气中,像极了大成书屋说书老头的烟杆子。
“大成书屋是不是烧干净了?往后听不到《蔷薇皇帝》了。”
“嗯。”
“今天大哥又欺负我了,把我的史书藏起来,害我在阿爸面前背不出来。”
川瀛没有回答,侧着头望着护城河里倒映着的一抹红,忽左忽右。一阵风吹来,苏劫阳觉得有些凉意,缩了缩脖子,撇过头去看他。他淡淡的冷漠让劫阳无所适从,忽然间强烈的酸楚从鼻腔里狠狠涌出。劫阳感到又冷又累,他想说川瀛你总是沉默可我有那么多话要说,他还想说我好冷好冷,他还想说我不想回苏家大院了,那里的人都欺负我。话到嘴边并没有说出口,他蜷起双腿,把脸埋进双臂之中,紧咬着嘴唇,生怕川瀛看到他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劫阳觉得或许是自己期许太多,身边这个男人并不会分一丝关心一点点温柔给他。他想就这样吧,至少他还会陪着自己,但是以后就不会了吧,他这么优秀的人儿。倒影里的火势渐渐变小了,川瀛没有扭过头去看他,只是抬头看着飘下的雪花,但是他能感受到劫阳的悲伤,混着雪花,落在地上,散在护城河上,弥漫开来却无声无息。川瀛掸掉伞上的雪花,慢慢撑开,轻轻摸了摸劫阳的头,一把拉起他,不由分说就往城南走去。
“你要去哪?”苏劫阳未从悲伤里转换过来,话语中带着一点哭腔。
川瀛先是一愣,旋即回过头来,柔声说:
“走吧,出了这个城门,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半分。”
此时,苏劫阳的心跳仿佛停住了,一股莫大的酸楚和一股莫大的幸福同时到来,刚才那让他窒息的悲伤再也压抑不住,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他紧紧攥住前面男子的手,嚎啕大哭。这大概是北瀚劫阳公一生中第一次流泪也是川瀛公子唯一一次牵起他的手。于是北瀚劫阳公就只能在每个雪夜,遥望北都城,在记忆中不断反复那份突如其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