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奶奶74岁。已经是一个佝偻的老太太了,还是一个不爱我的老太太。因为妈妈说我小的时候我奶奶都不洗我的尿布,还把我拉了屎的地方用剪子剜掉。
在城市长大的我对我出生的那个小黑屋的印象是长大后才有的。那是一个坐南朝北的正房,在院子的东北角上。宽大概不超过三米,长大概有七八米的样子,房子不高,小小的藏在角落里。房前有一个朝西的土坯小房子,我有印象时它已经被荒废了,房顶没有瓦片,长了很多杂草。房后就已经是山坡了,爸爸喝多的时候给我讲这个老房子的历史。据说当年奶奶的丈夫在盖这个房子的时候没钱,就在山脚下铲了一块平地盖了房,所以房的后墙就是山了。再说这个目睹了爷爷来到这里、爸爸被捡回来、妈妈被娶进门、爷爷去世、我出生、奶奶去世的房子。虽然它不到二十平米,它能活动的空间不到两平米,三个人在地上就转不开了,除了这不到两平米的活动空间,其它地方就是一个灶台和炕了。一进门,跨一步就上炕了,左边可以看到一个大灶台,灶台紧连着炕。朝门的这堵墙上会挂每年的属相的画,旁边是一个椭圆形的旧表。右面与灶台对应的位置是水瓮和两个摞起来的柜子,上面的柜子是一个老式的能掀开盖子的柜,放了奶奶的衣物和其他的零碎,下面的柜子是放食物的,奶奶总是会把好好的食物放到坏掉,舍不得扔,即使坏了也还是要吃掉。柜子的旁边,还是炕。炕也不是普通的炕,刨了山,就不能不刨个炕的火槽出来了,所以我家的炕是石炕,特别硬,还凹凸不平。墙也是凹凸不平的,凹进去的地方总是能看到灰尘。坐在后墙,能看到门在东南角靠南的一面。门是两层的,外面那层是个单扇门,上面是个破烂的蓝色油布,下面是个烂油布和一片毛毡子。里面的门是双开门,每一扇都很小,都已经变成了黑色,关上里面的门能看到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扫炕刷子和蹩门的木头。门的旁边就是窗户了,这是家里唯一光明的地方,窗户是两种材料的,上面是以前的旧窗子,丁卯结构的木框架窗,过年过年的时候还会换窗纸贴窗花的的那种,下面就是普通玻璃了。躺在硌人的炕上就能看到变黑了的房梁了。这个不大的房子,装下了我们三代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