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黑白(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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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连着一周都是大晴天,外面的积雪渐渐地化了,露出深褐色湿润的泥土。沉闷了一个冬天,世界似乎又开始重新变得热闹。阳光好的时候,能听到树上的鸟雀们在树丫间开战略会议。

苏白正在修改上一次写好的剧本。其实按照她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是不愿意改的。因为那些删掉的内容,就是她真正想通过作品表达的意思。但是苏白心里也清楚,导演让她修改,当然有他自己的考虑,一件事情的成功,需要每个人都做出适当的妥协。就像一个喜欢涂口红的女孩子,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得不擦掉脸上的妆容。

上半部分的第四遍修改稿,还剩一个小尾巴。苏白索性开了一罐啤酒,坐在窗台上一边喝,一边看着远处小区旁边的一道小河发呆。她现在有点能理解那些为了集中精神而抽烟的人了,她现在就很想有根烟抽一下。写不出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

喝完了酒,苏白开始打扫屋子。在这之前,她先打开了一部电视剧。开始改剧本以来,苏白似乎已经养成了一个随时随地追剧的习惯,吃饭的时候追,上厕所的时候追,打扫房间的时候追,手里忙着其他事情的时候,耳朵还在忙着听台词。

房间里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的黑白颠倒,连吃饭都顾不上,家里已经脏乱的不成样子了。她开了音乐,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清理:先是堆积的脏衣服;然后是四处乱扔的鞋子、帽子、围巾等等;然后开始擦桌子、拖地、清理卫生间。苏白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才做完这工程浩大的清理工作。

整个屋子里都清扫干净了,就只剩她自己。苏白舒舒服服的给自己冲个热水澡,然后穿戴整齐,出去找食吃。刚走到一半接到老金电话,刚接通就听到那边一肚子牢骚:“我说你丫磨叽啥呢,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你再不来哥们都收工了。”

苏白赶紧赔礼道歉,恨不得弯腰九十度鞠个躬:“明天,明天绝对去。我发誓,明天就是山崩海啸世界末日,我死也过去,行了吧?”

那边老金好像被苏白的气势给唬的愣住了:“那,那行吧,我等着你啊。”

苏白之前跟老金嚷嚷要去他拍片的现场看看,感受感受气氛,找找写作的灵感,老金一叠声巴不得:“哎,欢迎欢迎,让你看看我们正经导演平常都是怎么工作的。”苏白以前总嘲笑他是个半吊子打酱油的导演秘书,看来这次是终于找到一雪前耻的机会了。

苏白好久没出来看过夜色了,到了晚上这一片灯火通明,还挺热闹。小河边排着一排漂亮的路灯,苏白沿着路面的砖石一跳一跳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眼睛搜罗视线范围内提供食物的场所。

有一家新开业的大碗面,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开业五折”四个大大的字。既然是新店,苏白当然得去尝尝。推门一进,就听到好几个人同时开口:“欢迎光临大碗面。”

嗯,新鲜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苏白心满意足的找了个靠窗户的座位,然后点了一碗面。结果一扭头,看见了坐在对面角落里的程妈,似乎是一家三口来的。

苏白抬起屁股想走,服务生恰好过来了:“先喝点水,您的面马上就好了。”

水还没来得及喝,面就上来了。招牌就是招牌,上的速度都不一样。面碗边上还卧了一颗卤蛋,苏白忙叫住服务生:“小妹,是不是上错了,我没加鸡蛋。”

小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细碎的白牙:“是我们店里送的。”

苏白正要动筷,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响亮的:“哟,这不是小苏嘛,你也来这吃饭呐?”

苏白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烦什么偏偏就碰见什么。“哎呀,程妈,你也在啊,刚才没看见你。”

程妈手里拉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小男孩,“懒得做饭,出来吃了。”程妈凑近了苏白的耳边,显得亲密且热络:“他家还给优惠券呢,算上打折,比在家里吃更划算。”

苏白相信,讨厌一个人绝对不是毫无缘由的,就比如现在,她就宁愿自己没来过这儿,或者没碰见这个人,也就不会让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爱占小便宜、拖家带口还话多的中年女人。看着碗里的面,忽然就饱了,苏白想,以后这家店或许她都不会再来了。

学徒导演老金的拍摄地在郊区的荷花山上一座非常有名的古寺。这是一个宣传类的纪录片系列,老金所负责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且,他只是作为执行导演,负责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苏白按照老金给的地址找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在路上花了两个多小时了。初春的寒气依然凛冽,况且又是山上,组里的工作人员还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苏白也赶紧照样穿了一套,还戴了顶帽子,就差捂着嘴了。

老金名副其实是个 ‘辅助’导演:在现场简直没有半刻休息,一会帮着拿道具,一会帮着布置场地,一会又忙着搬东西去了,说是杂役更贴切一些。

苏白第一次看到大荧幕后面的世界,觉得新鲜又好玩,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反正老金也顾不上她,她自己反倒乐的自在。

又一场戏开始了,苏白像条鱼似的,从人群的缝隙挤到老金旁边,手插在兜里看人家表演。

有一场戏其中一个扮演老和尚的演员说了一句台词,苏白自作聪明的跟旁边的老金说道:“哎,这个和尚不是个德高望重的住持么,感觉说话有点太随便了,你请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怎么改。”

这话本来是他俩互相斗嘴的玩笑话,苏白也只是嘴上占占便宜,并没有真的打算怎么样。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偏偏就入了某些不该入的人耳朵。

苏白不知道的是,这部纪录片是由电视台牵头出资拍摄,编剧本人既是创作者,又是投资方代表;而老金只是请来的外援,两人地位严重不对等,拍什么,怎么拍,导演基本没什么话语权的。

一会拍完之后,苏白去后面的休息室找水喝。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吵架,苏白本想转身走开,但鬼使神差的又推门进去了。

休息室里,几个年轻的小孩子战战兢兢地低头站成一排,像是挨批的学生;还有一位情绪暴躁的女子正挥舞着手臂发火:“你们家艺人不喜欢?他不喜欢就要改我的东西吗,他不喜欢就要别人都听他的吗?去告诉他,爱演演不演滚!去把导演给我叫来!”

又指着另一个小个子的女生吼道:“你们老板要加广告是吧,滚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这是纪录片,不是随便什么垃圾都能指指点点的!”

她气得手发抖,指着那帮“学生”数落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吧?你来拍啊,你来写啊?说话之前能不能拜托你们,拍拍自己那个微缩核桃的脑子!要不就都回家做梦去吧,梦里加什么不行啊?”

休息室的门‘哐啷’一声巨响。大概是苏白刚才进来的时候没关上,此时被一股劲风吹开,猛地拍在墙上,声响终于惊动了这间房子里的所有人。

骂人的女子转头看见苏白,顿时更加火冒三丈,头发都快爆炸了,指着苏白吼道:“连你也想对我指手画脚是吧,你又有什么意见啊?又想修改谁的台词啊?”

苏白显然被这出人意料的一下给吓到了,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吐沫问道:“我…我,你,我不认识你啊。”

靠近苏白的一个男生对她低声说道:“她就是编剧大人。”

苏白顿时了然,这个被大家虐的情绪失控、恨不得拿起刀砍人的原来是同行啊,难怪呢。苏白竟然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拉住那个心情紊乱的编剧,豪气的说道:“走,咱们喝酒去,管他们呢!”苏白当真勾肩搭背的拉着那个编剧出去喝酒去了。

苏白此时颇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豪爽侠义之感。拍戏的地方比较安静,附近都没有什么酒吧之类,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饭馆,两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大编剧明显气还没消,硬邦邦的说道:“先声明啊,必须得是白的,其他什么啤酒、红酒都是贱人,我都不喝的。”

苏白一听,豪侠之气立马就没了:坏了,这下得出糗,本来酒量也没多好,她还从来没喝过白酒,这下充好汉过头了!

苏白一狠心,咬着牙说道:“没问题,就喝白的!”

然后店家就直接给来了一瓶二锅头。大编剧直接端起杯子,闷头就喝。苏白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发现…还是不行。然后她很聪明的找了个缓兵之计:“这么喝没意思,咱先点几个下酒菜吧?”

大编剧不置可否,苏白便自作主张,叫服务员点菜。结果,就是那么凑巧,手刚伸出去,一转脸就看见了两个人,从楼梯上下来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手挽着男的胳膊,低声说着什么,那女的还在男的脸上亲了一口。苏白睁大了眼睛,看的目瞪口呆,心都快从胸腔蹦出来了。

苏白看的清楚,那个男的就是夏墨的姐夫。那天虽然见过一面,但是几乎没说一句话,夏芙的老公是做投资的,听说有自己的公司;苏白呢,则是个租房住的贫民,所以他们当然没什么话可聊。何况,夏芙本来也不太喜欢苏白,大家都只是尽了最基本的礼貌之后便各自走开。但是苏白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男人的脸、体型、还有他走路的姿势,苏白非常确定他就是夏芙的老公无疑。现在却又亲眼看见他拉着别的女人,看上去还很亲昵的样子,苏白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心里一阵慌乱,又担心他看见自己,遂连忙转过身,矮身坐着。

等他们走出了门,苏白才装作漫不经心看着窗户外面的两人问道:“那边那个美女,长得真漂亮呀,她也是剧组的演员吗?”

大编剧鼻孔里冷哼一声,鄙夷的说道:“什么演员,就是个烧包,整天高人一等似的,也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刚一来就把人都得罪了。要不是她带资进组,谁会搭理这样的傻货,长得么一般,演戏么就更不用说了,可她自己倒觉得了不起了。”

苏白说:“可能是家里条件好吧,这样的孩子,从小习惯了。”

大编剧正在火气上,撇撇嘴气哼哼的说道:“家里条件好怎么了,有个厉害的爹了不起啊,能吃一辈子啊,自己不争气,还不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苏白笑道:“你也不用生气,这种人不搭理她们就是了,反正你也跟她没什么相干。”

服务员过来点菜,苏白顺口问道:“这楼上是做什么的?”

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小子,一听有人问他,立马竹筒倒豆子似的:“哦,我们这啊,是这边方圆二里地唯一的饭馆,上头呢有个小KTV,还有几间客房,三楼还有个台球厅。”

苏白还在一个人发愣,大编剧已经自顾喝上了,“来来,喝酒,不说他们了。”

苏白又问:“她旁边那个男的,就是投资人吗?”

大编剧不屑的瞟了一眼窗外的那对男女,摇摇头:“不知道,我又不管投资这块的。不过嘛,这一看不就知道了,那女的最多二十出头吧,刚才服务员不是说上面是客房吗?”

跟苏白的不通世事相反,大编剧完全一副心知肚明、见惯不怪的样子。听说,这样的名利圈子,总少不了一些藏在暗夜里的事,苏白想,或许她也是有心无力吧。

两大杯白酒下肚,大编剧这才抬起头看着苏白问道:“我还不知你叫什么,为什么请我喝酒?”

苏白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苏白,我叫苏白。我,我就是觉得,你,你需要喝一杯。我恰好也是个同行,所以我,我理解你。”还没开始喝呢,苏白的舌头好像已经不听指挥了。

大编剧笑道:“我叫章晗,比你时间长点。”

苏白竖起大拇指:“我,我敬你,我现在发现,这活儿根本不是人干的,能坚持下来的,都是牛人。”

章晗说:“牛不牛的另说,不过,在这行干久了,摧残身心健康倒是真的。你看我,刚毕业那会儿,我也是个细声细气,微笑可人的小绵羊啊,你看看现在,啊,大母狼。”

苏白噗嗤一声笑了。

好像话匣子终于打开就收不住了,“谁愿意一天拉个臭脸啊?谁不想好好说话啊?谁不喜欢安安静静的当个淑女啊?谁愿意整天跟别人生气啊?谁有病啊?”章晗端起杯子,“问题是,你不说行吗,你跟他们嬉皮笑脸的,他们就敢蹬鼻子上脸。”

苏白忙给自己杯子倒上酒:“就是就是,说的没错。”苏白还跟人打哈哈呢,大编剧又是一杯见底了,苏白也不好意思继续装下去了,眼睛一闭,小拳头一握,心一横,半杯白酒下肚了。

章晗还在继续:“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骂人吗,我都多久没骂过人啦,今天破戒了。上午还没开始拍呢,制片就跑来跟我说,临时加了一个什么垃圾演员,让我给加几句台词;这还没完呢,导演又跑来跟我嚷嚷,说这不行那不好;我一上午头都快炸了,饭都没顾上吃,又来一帮小屁崽子跟我聒噪‘我家艺人这个这个’、‘我家艺人那个那个’,你说,我就两只手,十根手指头,一颗脑袋,这个想这样,那个想那样,干脆把我剁了得了。”

苏白辣的眼泪直流,嗓子冒烟:“是他们有病,不懂装懂。”

章晗愤愤的拍着桌子:“我多辛苦啊,为了写出这个本子,已经死掉多少脑细胞了?我还得听这些废话,还得给他们当老妈子擦屁股,还得给这些脑残智障普及知识,你说,我凭什么啊,我就挣点吃饭钱,干嘛这么累死累活的啊?”

这话是说到苏白心里了,她的脸上不见了轻松的神色,而是沉默着给自己倒满一大杯,然后一饮而尽。

苏白眯着两只失去焦距的眼睛:“太,太不容易了。”

章晗激动的撸起袖子,挥舞着胳膊:“我,我就算去工地上搬砖头,能…能比现在更…更辛苦吗?我,我明儿就当清洁工去,我就不信,我还能让他们呼来喝去的。”

苏白一手支着下巴说道,一手捏着杯子:“你走了…他们还找别人改你的东西…你不是更生气?”

章晗一拍桌子:“管他那么多,我怕吗?我跟你讲,我写的那些都是垃圾,垃圾,谁,谁想改,随便…”

又是一大杯下肚,苏白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到内心深处,根本停不下来。一瓶酒被章晗喝掉了大半,还是空腹,又是带着气,其实也跟苏白差不多了。

冬末春初的傍晚,被冻紫了嘴唇的行人们低着头匆匆赶路,路边向阳的地方,却已经有细小的野草探出了头,泛着微微的翠色。挨着旁边,酒气熏天的饭馆里,两个大舌头的女人正坐在那里飙脏话:

“holy shit!我三个晚上没睡,三个晚上啊,好不容易写好的稿子,结果第二天,他们说,那个部分不拍了,删了。你懂我的心情吗,骂人都是轻的,我他妈简直想砍人。”

“我还不是一样,没日没夜的写稿,结果呢,今天来个人说这样写,明天又来个人说得那样写,我就是个拉磨的驴子,被使唤来使唤去,然后他们还说你不懂,让你放低心态,好好跟他们学习。学你个大头鬼,你们才他妈是蠢货。”

一个抄起酒瓶,往桌上一摔:“没错,就是一帮有点臭钱就充大爷的蠢货,屁把股当脑子使的智障,还有脸充大爷,充你妈的大爷。”

“你知道吗,开会的时候,有时实在太生气,就在脑子里想像变成一个武功盖世的侠客,把他们一个个打的趴在地上磕头求饶,特解恨。嗯…”说话的人捏着手里的空酒杯又抿了一口,咂着嘴,回味无穷的样子。

两个已经喝的不省人事还要拍着桌子骂人的女客,惹得周围的人不时瞄向他们这个桌子。两个人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店家都打烊了,这才一跛一拐的互相搀扶着回家。

章晗搂着苏白的肩膀:“你,你这人…爽快,对我的胃口…以,以后你不高兴的时候…叫,叫我陪,陪你喝酒。”

苏白笑嘻嘻的伸出一根手指,往黑沉沉的夜色里抛一个醉醺醺的媚眼:“喝酒…骂人…最他妈爽!”

苏白醉的一塌糊涂,迷迷糊糊的嚷着要回家,章晗拉住不让:“不…不许走…去…去我家…接着喝…我家有…有好酒。”

总之,那晚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第二天,苏白醒来的时候,苏白发现自己睡在章晗家的床上,穿着章晗家的睡衣。

一位衣着干练的阿姨进来说:“晚饭快做好了,你先去洗漱吧。昨晚你们回来的时候,吐的衣服裤子都脏了,只好送去干洗。衣柜里有章晗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就先穿她的吧。”

“晚,晚饭?”这是睡了整整一天吗?苏白伸手拉开窗帘,果然太阳都已经只剩下余晖了。

苏白头还晕乎乎的,嗓子也好痛,含糊的问道:“章晗呢?”

阿姨笑道:“章晗早上就出去啦,她没事,倒是你,头很痛吧?这孩子,经常给人灌酒,我也管不住她。”

苏白听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似乎不像是家里的阿姨,就问道:“您是?”

阿姨笑道:“我是章晗的妈妈呀,原来你不知道啊?快起来准备吃饭吧,章晗一会儿也快回来了。我先拿点药给你吃,昨天你们肯定喝了不少吧?”

阿姨说完便出去了,苏白一扭头,看见桌上放着一张照片,是章晗和她妈妈两个人的合影。照片里章晗的妈妈比现在还要稍微年轻些,五官虽然普通,但是神采飞扬,气色很好,一看就是精明果断,会持家过日子的类型。

苏白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宽大的衣服套上,一出来便看见客厅桌上章晗的妈妈为她找的药,还有热水。没过一会,章晗也回来了,一进门就跺脚,顺势还带进来一股冷空气,苏白不由打了个激灵。

章晗一看见苏白,先是抱着肚子笑:“你这人,干嘛非要打肿脸充胖子,你不会喝酒怎么还陪我喝那么多呢?这下受罪的可是你,等下做碗醒酒汤给你喝,我回来的路上还顺便买了点酸梅汤,你要不要先喝点?还有你的衣服,我也带回来了。”

苏白红着脸摆手道:“阿姨刚刚给我吃了药,现在好些了。”

章晗笑道:“一会吃完饭,你要是还不舒服,就在我家住一晚,要是想回去,我就开车送你。”

正说着,饭好了。章妈妈招呼大家吃饭,章晗放了东西进去洗手。

这边,三个女人正围坐着吃饭的时候,夏墨正开着车在来的路上。昨天夏墨本来订好了电影票,打算晚上带着苏白一起看,结果苏白的电话一直就没人接。着急了一晚上,电话终于通了,却是个陌生的女人接的,说了几句不明所以的话又挂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接到电话说,苏白喝醉了,在别人家留宿了一晚,还在昏睡。夏墨暗暗的有点担忧:怎么到哪都喜欢喝酒啊,这个习惯可不太好。

夏墨照着导航的地址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区,基本都是上下两层的小别墅。夏墨停在其中一栋门前。正抬起手打算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探出来一个漂亮的脑袋:“来接苏白?”

夏墨:“啊,是的,你是章小姐?”

门里的人侧过身让出一个通道:“是我,进来吧,她正吃饭呢。”

夏墨一进门,就看见蓬头垢面的苏白,穿着一身宽袍大袖的衣服,抱着一大杯酸梅汤在喝,一脸神情呆滞的样子,一看就是酒劲儿还没过。

看到夏墨,苏白好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一旁的章晗大大咧咧的说:“他打你手机打个没完,我只好帮你接咯。”

章阿姨拉着夏墨入座:“既然来了,就一块吃点,外面那么冷,热热的吃点东西就舒服了。”

夏墨正好饿了,一下班就直奔这里,肚子早就空了,他也不客气,坐下来一块吃了晚饭。苏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是不停的喝水,两眼呆滞,像个木偶似的。

吃了饭,章晗本想留苏白再休息一晚上,等身体好点再回去。苏白却不好意思再打扰人家,两个人告辞出来,往家飞奔而去。

上了车,夏墨一边帮她系安全带,一边责备她:“你说你,明明不会喝,把自己搞成这样何必呢?”苏白直接靠在椅背上装睡。

回来的路上,可能是夏墨开车太快,苏白走了没多久便觉得不舒服,又把刚才喝下去的药和水都吐了出来,然后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

看她额头上都是汗,一天没吃东西脸色也有些苍白,夏墨忍不住急躁起来:“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跟人都不认识,就能跑去喝酒去了,还搞成这副德行,你这哪里是喝酒,完全是自己找罪受。”

苏白一把推开他,哑着嗓子吼道:“我就是找罪受,我乐意,你管不着!我喝点酒怎么啦,这你也要管吗?我吃饭你要管,我睡觉你要管,我工作你也要管,你管得着吗?我写剧本就够累的了,听导演的,听总监的,听阿猫阿狗的,我已经够烦的了,你也要来烦我吗?”

苏白肚子踉踉跄跄的在前面自己走了。夏墨赶紧发动车子跟上:“你上车啊,这么远的路,你打算走回去吗?”

“不要你管。”

“那你认识路吗?”

“不要你管。”

夏墨只好下车拦住她:“好了,先回去好不好,夜里这么冷,要是再感冒了怎么办?”

苏白还是脖子一扭:“不要你管。”

夏墨用手掰过她的脸:“你看,你在别人家做客,要是回来的路上感冒了,不是让人家觉得没照顾好你吗?”

这个台阶嘛…勉强说得过去,苏白就顺势借坡下驴了。走到半路,闭目眼神的苏白忽然说了句:“去你家吧。”夏墨正专心开车,听到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句,猛的一脚刹车,差点撞到旁边的车子。

苏白睁开眼睛,轻轻叹口气:“不是你叫我下午去你那的嘛?”

夏墨一愣,这才想起来。可问题是这都是昨天的事儿了,电影票都作废了,自己跑去跟别人喝半天酒,还得自己大老远的跑过来接,这会儿才想起来有约在先了,夏墨真有心把她脑子拍出来看看。

这是苏白第一次彻彻底底的醉酒,具体喝了多少,以及喝醉之后的情形,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只记得一种感觉就是:以后再也不想碰这种液体了。

苏白一觉睡醒,自己居然又回到夏墨家的小卧室了。夏墨正在沙发上看书,苏白玩笑道:“怎么你在我家看书呐?”

话出口才发觉不对,然而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幸好夏墨很配合的回了一句:“啊,你家书多呗。”

中午两个人就在家里自己做饭吃,苏白随口问起夏芙,然后自然的把话题过渡到夏芙的老公身上。夏墨说,他姐夫是家里的独子,没什么兄弟姐妹,但是他人很好,对他们家里人也都不错。

“那…那,”苏白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问了。

“你怎么突然对我姐夫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苏白紧张的被自己口水给呛住了,“没事啊,就是,想了解一下嘛。”

夏墨贼兮兮的看着她:“怎么,对我们家很感兴趣?还想知道什么,我都交代清楚。”

苏白脸红了一下:“一边去。”

夏墨想了想,说道:“算起来,我们也有一阵子没见过了,过年的时候,我姐他们说要去香港旅游,连家都没回。过两天是我姐生日,我想叫上他们一起吃顿饭。结婚以后,我姐就不过生日了,改过结婚纪念日,不过,今年不一样啦,”夏墨有点得意的笑笑,“我姐他们肯定会来的。”

苏白没问他有什么不一样,她的注意力都在刚才那句‘结婚纪念日’上面了,“你是说,你姐姐是在她生日那天结婚的?”

夏墨切了一截胡萝卜,喂进她嘴里:“是呀。不过呢,你也不用刻意准备,我姐那个人平常不太在意这些来往送礼之类,所以呀,咱俩空着手过去就行啦。”

回到家之后,苏白又忍不住在网上搜了一下关于这个叫做柳绪的小姑娘。除了一些搔首弄姿的写真照片,只有简单的几行无关痛痒的介绍:姓名,毕业院校,参演过的角色。

苏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搞清楚那天的事,潜意识中,她或许已经把夏芙当做是像家人一样的人了吧。所以忍不住关心,忍不住想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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