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

城墙是条狗,一条黑色小母狗。

它原本叫啥,我不得知。只因它爱蹭吃蹭喝,脸皮太厚,妹妹说脸皮厚得像城墙,干脆就叫城墙吧。

城墙是对面邻居家的狗,暑假时住在乡下。清晨,晨雾笼罩着村庄,我家总是早早升起炊烟,每当这时,城墙都会准时出现。

起初它还只是探头探脑在门口徘徊、犹豫,直到我们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闻到了香味儿的它,再也耐不住闯了进来,穿梭在桌子下捡食掉下的饭渣菜粒。见我们没有驱赶它的意思,便得寸进尺,两条后腿站立起来支撑身体,前肢搭在我的腿上非要瞅瞅桌子上有什么饭菜。等它吃饱后,屁股一扭一扭地离开,十分滑稽。就这样过了几次,它仿佛有了生物钟般,一日三餐准时出现,以致后来我们专门给它准备了饭碗。有时遇上我家有事,它白白跑了一趟却没得着吃食,黑溜溜的小眼睛里写满了失望,垂头丧气地离开。

夏日的傍晚,我在大树下乘凉。城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看到我在吃东西,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乖乖坐在我面前,眼巴巴盯着我手中的零食,嘴里的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看到它那贪吃的德行,我便忍不住要逗逗它。这时远处一群鸡鸭路过,我不禁计上心头,指着远处的鸡群冲它喊道“去!”城墙瞬间领会了我的意思像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一时间鸡飞狗跳,鸡群被追得四下逃窜。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连带着一身鸡毛。我把吃的扔向它,它腾空一跃,一口接住,没嚼几下,便吞下肚,然后又眼巴巴盯着我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尾巴也摇得飞快。直到我把已经空了的袋子丢给它,它用爪子按住舔的一干二净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当我路过邻居家时,它正惬意地横在路中央呼呼大睡,听到有人走动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躺下接着睡。小巷很窄,即便挡住了来往的路,它也丝毫没有想挪开的意思,无奈,我只好从它身上跨过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它长胖的同时也愈发懒了,经常躺在阴凉地睡觉。

一日我又看到城墙,忽然瞥到它的肚皮动了动,好奇得我去问了邻居才恍然大悟,它这是怀孕了。原来之前的贪吃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储备营养,却因此背上了“骂名”,我不禁感到丝丝惭愧。

之后一连多日不见它的踪影,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它苗条了许多,看来是生完小狗了。城墙兴奋地摇着尾巴,汪汪叫着,我蹲下身准备摸它时,它却突然跑开,朝后看向我,又跑了过来,重复几次,我感觉它像是要领我去某个地方,见我跟了过去,它便放心朝前跑去,并时不时回头确认我是否还跟着。不一会儿,我跟着城墙来到邻居家,它钻进院子里的柴火垛下,我仔细一看,那里有个洞,城墙的孩子就在里面。

小狗们的眼睛还没睁开,奶声奶气的叫着,在城墙身上爬来爬去找奶吃,我见它没有攻击我的样子,便壮着胆子掏出了一只小狗,城墙立马钻了出来紧盯着我手中的小狗急切地叫着,来回踱步跺脚,眼睛里充满了紧张担忧,生怕我弄伤了它的宝宝,于是我又赶紧给放了回去。刚生产不久,这是它和狗崽都十分虚弱的时候,它却愿意把孩子展示给我看,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啊!

当了妈妈后,城墙再也不满村子闲逛了,不贪吃了,而是常常呆在窝里照顾狗崽,于是我便常常探望它们顺便带些吃的。小狗没睁眼只会乱爬,这时城墙会小心翼翼地把它衔进窝里,真是操碎了心。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小狗们大了许多,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互相追逐打闹,像一团团小肉球,十分可爱。

可是好日子却不长……

不知从哪天起,城墙不见了。

据邻居说是某天早上出了门,就一直没回来,我们到处寻找无果。一个周、两个周、三个周……狗崽一天天长大,城墙依旧没回来。

爷爷说八成是被偷狗贼捉了去。

我始终不愿相信,固执地认为它只是出去玩儿迷了路,它是在外面找到了新家,我依旧希望能不经意地在某处发现它的身影,更希望有天它会自己回来。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我还是忘不了那在轻烟雾霭中踏着青石板而来、那条母爱如城墙般雄伟宽厚的小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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