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要减量加次,我们阅读的方式是错误的
罗尔夫·多贝里《清醒思考的策略》
罗尔夫的读书建议:
1.初阶读者:多读泛读通读。了解图书分类,清楚流派,建立全局视角,养成挑剔眼光,建立阅读品味和标准,直到“满腹经纶”为止。
2.进阶读者:少读精读。有限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珍贵的“猎物”上,不要让它被随意打发。
3.请在不惑之年为自己建一个“十年读书票”。40岁之后的人生,对于低级读物而言实在是太短暂了。
原文:
瑞士铁路的联票上有六个小方格,每次乘车前,你都要将票插进一个橘黄色的打卡机,这台机器会在其中一个格子里打印出你乘车的日期和时间,并在车票的左侧打下一个小小的缺口。一旦六个方格都印上了字,这张票也就作废了。
想象一下,假如你有一张读书票,票面上有50个小方格,操作方法相同:每次读一本书前,你都要用掉一个小方格,但与车票不同的是,你一生只能有一张读书票,不能再买,一旦这张票用完了,你就不能再翻开任何一本书了。坐车尚可能逃票,然而在看书这件事上,你却没有作弊的机会。对于很多人来说,一生只读50本书简直不可思议,而对于正在读本书的你而言,这个设想也同样会令你不安。我们怎么能只读这么少的书,然后以一种半开化的状态走完一生呢?
我的私人图书馆有3000本藏书,其中1/3我曾经读过,还有1/3我只是读了几页,而剩下的我却一页都没读。每年都会有新书走进我的图书馆,而我每年也会整理并扔掉一部分旧书。安伯托·艾柯的图书馆里有3万本书,和这位已经去世的哲学家相比,我的藏书量并不算大。此外,我对藏书内容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每当我的目光扫过书架,之前的想法便如轻烟般升起,掺杂着朦胧的感受,一些孤立的场景则会在我眼前不时闪烁。有时候,书中的某一句话会像迷失在雾中的小舟一样,从我的脑海中静静漂过。我很少能对某一本书做出扎实紧凑的总结,有些书我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读过。我不得不翻开书,寻找里面褶皱的书页或页边的笔记。此时我真的不知道谁更应该对此感到羞愧,是本人千疮百孔的记忆,还是那一大堆魅力有限的书籍。令我略感宽慰的是,我的很多朋友的情况也差不多。不仅图书如此,散文、报道、分析类文章,以及其他任何我曾经欣赏过的读物,都只有很少一部分留在了我的记忆中,留下的那一点简直屈指可数。
如果书中的内容绝大多数都已被遗忘,那我们读这本书还有什么意义呢?诚然,作为一种经历,阅读的过程也很重要,这一点毋庸置疑。这种瞬时经历,就好比吃上一杯焦糖布丁,但我们总不能指望用焦糖布丁来塑造食客的人格吧。话说回来,我们对书中的内容记忆如此模糊,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们读书的方式是错的。我们的选择太过宽泛,而我们的阅读则不够彻底。我们任凭自己的专注力四处游荡。专注力此时好比是一只朝我们跑来的小狗,我们只是随意地将它打发走,却没有让它去追逐那些珍贵的猎物。
和两三年前相比,我现在的读书方式又有了一些变化。我虽然还是读了这么多内容,但书的数量却变少了。因此,我读的书质量更高,而且我可以将书读上两遍。我在挑书的时候极为严苛,最多只会在一本书上花十分钟时间,然后便会做出决断:读还是不读。读书票会让我坚持自己的苛刻。现在手里捧着的这本书,究竟值不值得让我花费读书票上的一个小方格?事实上,只有极少数的书才值得,而这些书,我则会读上两遍,而且是读完第一遍后马上再读一遍。这已经成为我的原则。
一本书读两遍?为什么不呢?听音乐的时候,我们已经习惯了一首曲子听好多遍。此外,谁如果演奏过乐器,那他一定知道,只靠对着谱子练上一遍,是不可能掌握整首曲子的。在急着翻开下一首之前,你必须要先全神贯注地将这首曲子练上很多次;读书也未尝不是如此。
一本书读两遍的效果,绝非读一遍的两倍,而是会远远高于这个比例。依照我的经验,书读两遍,其效果会翻十倍。某一本书,如果我看完一遍能记住3%的内容,那么看完第二遍后我便能记住30%。
在放慢节奏、全神贯注地阅读时,汲取的信息量竟会如此之大;在第二遍阅读时,居然能发现那么多新内容;阅读的时候仔细思考,竟会对加深理解有那么大的帮助,这些效果总会令我感到惊奇。1867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巴塞尔观察了荷尔拜因的画作《墓中基督》,他被画作吸引得如此之深,他的妻子不得不在半小时后将其拽走。两年后,在自己的小说《白痴》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这幅画作的描写简直如照片般逼真。假如他当时只是通过手中的iPhone和这幅画打了个照面,那他的描写还能如此逼真吗?肯定很难。要想借助《墓中基督》完成自己的创作,这位伟大的小说家必须先要让自己沉浸其中。这里的关键词是“沉浸”,而它的反义词则是“浏览”。
这里再细讲几点。
第一,效果。我们应该用这个听起来有些技术化的词语,来对书籍阅读做出评判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有效阅读是以应用为导向的阅读,而非追逐浪漫的阅读。你可以将这份浪漫留给其他事情。无论是因为书不好,还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读它,只要这本书没有在我们的脑海中留下什么印记,那么这次阅读在我看来就是浪费时间。与焦糖布丁、阿尔卑斯山之旅以及男女之事相比,图书从性质上来看还是不一样的。
第二,侦探小说不应当出现在我们的读书票中,因为我们几乎不可能将它再读一遍。谁又愿意再次邂逅一个已经熟知的杀人犯呢?
第三,你必须要决定属于自己的那张读书票上应当有多少个小方格。我为未来十年留出了100个小方格,平均下来就是一年读十本书。对于一名作家而言,这个数字少得令人发指,然而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会将一本优秀的书读上两遍,甚至三遍,这样我便会在获得享受的同时,拥有十倍的读书效果。
第四,如果你还年轻(我们暂且将“年轻”定义为“阅读生涯”的前1/3),那你此时应该做的就是吞下尽可能多的书。无论是长篇小说、短篇小说、诗歌,还是各式各样的通俗类书籍,你都应当混搭着读,不必考虑作品质量,读到满腹经纶为止。因为这与一个数学层面的最优解相关,也就是“秘书问题”(见第48章)。该现象最初涉及的是从一大拨应聘者中挑选秘书的情况,挑选的方法是:通过先面试37%的应聘者并将他们全都拒绝,来获得针对应聘者群体的总体印象。通过这种选材宽泛的阅读,或者用统计学的话说,通过在阅读生涯的前1/3了解足够多的样本,你将会对图书门类和流派有一个全局印象,你评价的眼光也会因此变得尖锐,而这会方便你在将来以极为严苛的标准挑选读物。请在进入不惑之年的时候再为自己准备这张读书票,并严格地遵守使用规则,因为40岁之后的人生,对于低级读物而言实在是太短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