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年前的一个午后,碧空如洗,烈日当空,阳光下,绿油油的稻田里的白底碎花小衬衫格外显眼,定睛一看腰间还扎着红绳子,那时候能有个红色腰带是多么时髦的一件事,人家杨白劳不是拼命赚钱给喜儿买红绳编辫子嘛,只不过这位时髦大姐把红头绳变成了红腰带,更加霸气。红腰带仿佛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紧紧贴在大姐圆滚滚的肚皮上,那里面是我,这位大姐是我母亲,一个就算下地干活都要系着红腰带的时髦女郎。
我的母亲——时髦女郎,不知从哪里听到,多运动,生产会快点。她本想去喂喂猪,撵撵鸡鸭鹅,遛遛狗,逗逗猫什么的,可是隔壁村有个女人因为遛猫逗狗,痛失胎儿,所以咱家的凡是长毛的生物,全部被隔离,害得我爸连夜剃光了胡子,顶着大秃瓢,在天地间吸收日月精华。那不能溜猫逗狗了,怎么办?她扛起锄头,去野外做有氧运动了。经过几天运动,我终于迫不及待地出来见世面了,我爸说生我那天晚上,青蛙鬼喊了一夜,耳濡目染的我,出来时便也带着浓浓的青蛙口音,我妈闻声道:我儿定是大人物,与众不同。就这样,我成为我妈眼里的骄傲。我妈走街串巷都带着我,逢人便让我展示绝技,于是乎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打娘胎出来就带着绝活,纷纷赞赏母亲会生,得了好儿子,母亲总是会昂起头,用手理一理腰间那骄傲的红丝带,微笑回礼。此后,母亲对我宝贝的很,下地干活,怕我乱跑,或者被仰慕我的男男女女拐走,便用她那红腰带把我拴在树上,而我也乖巧地蹲在地上帮助蚂蚁搬家,田间时不时传来:顺儿,几只蚂蚁进洞啦~妈,已经第三只了……顺儿,现在几只进洞了呢?~妈,第三只了……顺儿,怎么还是第三只呢?~妈,我不知道三后面是几啊……
就这样,在与母亲的一问一答中,我长大了。七岁这一年,我哼着我爱上学校,天天不迟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生,我喜欢红色,从小我就觉得妈妈的腰带那抹红色很时髦,现在我把红色围在了脖子上,从不舍得摘下来,此刻我能理解我妈为什么钟爱红腰带了,戴上红色,我觉得很高尚,因为这红色是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听门口二大爷家姐姐说的)。之后我知道了那东西叫红领巾。每天早晨,家后绿茵小道上总是会出现欢快的红领巾,跟着我一蹦一跳地四处飞舞。踏入校门,我既兴奋又苦恼,因为是街坊邻居津津乐道的名人,所以经常被粉丝围追堵截,莫名被骚扰,以至于无法安心上课,我不得不离开小学五年级的课堂,不得不摘下脖子上那让我骄傲的红色,为此我大哭一场,之后整个人都蔫了。
我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记得我妈问了我一句:顺儿,你告诉妈,三后面是几?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四~我妈长吁一口气:还有的救,学校不去就算了,妈来教你~让我高兴的是,红领巾依然飘荡在我胸口,周一早晨,迎着太阳,在门口的土堆上,一只狗,一只猫,一个红腰带,一条红领巾,伴着爸爸粗犷的义勇军进行曲,庄严看着五星红旗缓缓升入空中,年复一年……我妈不厌其烦教着我数蚂蚁,土堆上到处可以看见碗口大的洞,那里是我妈的教具,当我回首时,我发现了妈妈鬓角的白发,我一刻也不敢懈怠,当然我也用硕果累累回报了我的母亲,我学会了写我的名字,我终于数到了第9999只蚂蚁了……我想我要去闯荡社会,孝敬我的妈妈。
在我18岁那年,我爸把上面印着我的名字和头像的小卡片交给我,语重心长地说:顺儿,出门在外要听话,人家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问为什么,做好事情就行了~他不知道,他这句话的分量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