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未央
01
如果说焦虑可以泯灭一个人的理性的话,此刻,我已溃不成军。
回头去望,辞职赴京的这三个月,漫长得像过去了一年。
找工作碰壁,被黑中介坑钱,房东涨租,为钱越来越少焦虑,方便面吃到想吐……
这些一度也让我深深地怀疑,孤身前往这座被无数人神话的城,是不是真的错了。
还没找到工作的时候,脑子就像增加了一根弹簧,压力数以万倍地增加,一旦停下脚步,各种负面的情绪就像疯长的野草四处丛生。
整个人变得焦灼难安,像被无数的蚊虫叮咬着心脏,迫切地想要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获得喘息的机会。
这几个月里,我无数次在深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在巨大的人流里穿梭,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成双成对的人们,孤独感油然生起。
这坐陌路的城,让我觉得身心疲惫,找不到北,连走路都觉得费力。
最难受的时候,也想过要放弃,连去死的念头都在脑子里闪过几次,压抑得很想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要不然就只能听从他们的想法,缴械投降,在曾经的工作岗位,继续混个几年,然后找个人相亲,生活平淡得一眼就能望到头。
02
来北京以前,我辞去了外表光鲜的国企工作,放弃了安逸的小城生活,和爸妈从剧烈地争吵到决裂,最终也没有换来半点认同和支持。
走的时候,我拖着箱子在爸妈房外站了很久,跟他们打招呼,结果两人一语未发,妈妈发丝凌乱一直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断地划,爸爸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抽着烟一动不动,同样的是,都没正眼瞧我。
零星的期望破灭,我努力忍住眼角就要掉下的泪,沉重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准备走,妈妈突然冲着我吼:"你要是今天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回来,你也不要再说你是我女儿"。
声音里的绝望我大抵是能听出来的,这是长这么大以来,我第一次忤逆他们的决定,迫切地想要跳出他们给我安排的生活,一个人选择北漂,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我背着身子紧紧地抓住行李箱,身子猛然抽搐了一下,眼泪开始疯如雨下,我大步向前"砰"地一声关上门,离开了家。
辞职的念头,早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快半年了,当初进这家公司,就不是我的本意。
我妈担心我一毕业就失业,和我爸急上火,四处逢迎,刚好我表哥朋友的公司里需要实习生。
我妈看了,公司是国企,福利待遇都不错,专业也对口,于是连我的想法听都不听,强烈要求我去面试。
我拒绝,告诉她我的规划,她劝我趁早打消念头,让我别太天真,说:"女孩子安安逸逸地做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行了,拼和闯那是男人的事"。
我和她争辩无果,她看我态度强烈,于是切断了我每个月的生活费,逼着我去国企工作。
高压之下我别无选择,没有钱,也没有毕业,我没有机会和空间去做其他,再难受,也只能暂时屈服。
本来就不情不愿,进了公司以后,我发现,对于这个所谓的国企,我也是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03
我所在的部门,女生居多,年纪都长我好几岁,她们经常在办公室里唠嗑聊天,家长里短说着老公儿子,一点破事就拿到台面上夸大其词地炫耀,让人听了就觉得反感。
工作态度散漫,有些人经常一天都是边看着剧,边做着工作。
有时候一些同事有事来求帮忙,她还一脸不情愿以一句"我这会有点忙,一会再说"回绝。
真实情况是,我亲眼看着她玩了手机刷了微博,剧追了一天,手头的工作慢悠悠地做,丝毫和忙扯不上关系。
这样的事在公司时有发生,领导不管,每次看到,我只能无奈地摆摆头,对这里的厌恶也会多一分。
我不喜欢这样懒散的工作氛围,也不想为了合群而佯装自己,讨好别人。
每天下班,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候,感觉自己像被解放了一样,呼进去的空气都甜了几分。
我妈经常打电话问我在公司的情况,提醒我好好努力,争取几个月以后能顺利转正。
因为知道我想去北漂的想法,末了她总会强调工作稳定是最好,不要不切实际地想着去拼去闯。
告诉我过两年结婚,在家相夫教子,洗手做羹汤基本上不会与工作沾边了,安逸而幸福,这样的生活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我听了就想挂电话,不以为然。
04
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这样的女生,毕业以后,匆匆走进了婚姻,在家相夫教子,一个人承担家里的重担,生了孩子照顾家庭,却因为没有工作得不到任何的尊重,活得小心翼翼,看人脸色。
没有任何一种生活是能保证绝对幸福和安全的。
所以我不想再听她的意见,在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懒散人心浮动,没有效率的国企里混日子。
在临近转正的一个月里,我攒够了去北京的路费,提交了辞职信。
还没等我跟家里打电话,我妈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火急火燎从家里赶来,奔到公司就把我从岗位上拽出门。
在公司外面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一脸不相信地问我:"我听你表哥说你要辞职,不是真的吧?"
我不敢看她,低着头,紧紧地咬了一下唇说"是真的。"
她摇着我的身子让我清醒一点:"你还有一个月就能转正了,经理都说你表现好,这么好的工作,又稳定,工资也还不错为什么要放弃?"
我没有说话,冷静了几秒,她焦灼地盯着我看,似乎等着我收回辞职的决定。
"妈,我一直都想去北京看看,来这家公司以前我就跟你说了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您不同意,我只能这样选择……"我诚恳地期待着她的认同和支持,毕竟钱已经不再需要她给我了。
她冷笑着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你是一个女孩子,干嘛总要活的像个男人,梦想什么的那都是睡着的人说的梦话,拜托你现实一点好吗?要不然我替你去向你们经理道歉,拿回辞职信。"
说着她就要拉着我向公司里走,我用力地挣脱她的手喊着"妈,二十年里我什么都听你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乖小孩,可是我真的不快乐,这一次就不能让我自己选吗?"
她突然愣住了,眼眶发红,但还是没有放弃,想要硬拽着我进去,又一次被我甩开,她只能留下一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就转身走了。
晚上爸爸打来电话,跟我说了很多话,主要也是在劝我不要冲动,最好还是去把辞职信拿回来。
本来我还抱着一丝的希望,把心里话说出来也许会换来理解,但没想到家里的反对声越来越强烈。
妈妈继续强势的作风,甚至给表哥打电话,让他去求情看能不能撤回辞职信。
我才彻底明白,得到支持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只好买了票,回家收拾行李打算第二天就走。
妈妈察觉到我的举动,冲进房间将我收好的衣服一通全部倒出来扔在床上,凑过来狠狠地盯着我问:"你真的要去,不后悔?"
我看到了她脸上因为激动鼓起来的青筋,安抚着她说,"妈,我知道你和爸爸是不可能同意了,所以只能……"
妈妈点了点头嘴角带着无奈的笑说"好…好…好。"说着一步一步往后退,瘫软着身体走出了房间。
05
直到第二天我向他们告别,妈妈最后一次逼我。
要是走出家门就和我断绝关系,即使在陌生的城市,流落街头过得再苦,她也不会资助我半分。
心里痛得无法呼吸,我只能用力地拽着箱子让自己清醒地记住这份疼痛。
它让我意识到,即使这样狼狈,我也想试一试,去大城市看一看。
06
如今我在北京,每天颠沛流离和焦虑作伴,一个人在人群里乱窜,顶着巨大的压力,为了工作四处奔波,但我不想辜负自己的选择,向爸妈低头。
这个城市里有太多像我这样的人,举步维艰地活着,被压力催促着前进,但始终相信阴霾会散去,总有一天能靠着努力争取更大的选择空间。
年轻的时候,能出来望一望其实挺好,不断地试错,才能找到内心的归属和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即使摔的灰头土脸,也能换来经验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