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近十点,万钟见何笳的书包落在座位上,知道她的手机、钥匙、财物都不在身上,又担心她深夜跑出去会出什么事、回不了家,只得一把抓起何笳的包追出去。
何笳抹着眼泪往外跑,不想再听万钟种种刺耳的言辞。正伤心下,忽然听得后方传来万钟的叫喊,一声声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何笳这会儿不想见到他,只加快步速往校门外跑去。刚出得侧门,何笳已被万钟追上,万钟扯住何笳的手臂,想让她停下脚步,但何笳双手使劲推开万钟,竟也挣脱了。
何笳埋头朝前跑去,顾不得辨认车辆和路况,这时一辆摩托车正好迎面驶来,何笳急忙往路中央避让才夺过摩托车的撞击,万钟看到这一幕心眼提到嗓子处,急忙跑向何笳想将他拉回安全地带。哪知何笳避让摩托车时却又凑到了一辆全速前进的汽车面前,车主也很意外何笳的突然出现,何笳显然受到惊吓,呆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撞上,电光石火间何笳感觉到一股力道将自己席卷推开。何笳害怕的闭上眼睛,在一阵旋转后感觉到身体的疼痛。
等一切归于安宁后,何笳忽然听到万钟的声音:“何笳醒醒,醒醒!”何笳疑惑,为什么会听到万钟的声音,还感觉到一双粗糙的大手在不停拍打自己的脸颊。何笳缓慢的睁开双眼,然后就看到万钟那张放大的脸庞,满脸的焦急、担心根本掩藏不住。见何笳清醒过来没有受伤,万钟抚着何笳脸颊的双手移至她的后颈,然后猛地一把将何笳抱入怀里。
何笳有些讶异万钟的主动,可是见到万钟舍命救自己,她的心里也是后怕不已,于是何笳悄悄伸出双手,环抱住万钟的腰身。感觉到何笳的配合,万钟更是收紧了手臂,将何笳勒得生疼。
那辆汽车开始骂骂咧咧:“长没长眼睛啊?想死走远点,别祸害别人!”说完便开着车扬长而去。何笳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万钟跌坐在一旁,避过了一劫,可是万钟受伤了没啊?
何笳急忙推开万钟,想好好检查一下万钟是否安然无恙,嘴里还颤颤的念叨着:“万钟你受伤没有?”
万钟安慰道:“我没事,只擦伤了一点,你呢?”
何笳托起万钟的手臂,见到它果然不停的流血,一定是万钟护住自己时在地上擦伤的,何笳心下难过,怪罪自己的任性。万钟慢慢扶起何笳,这才发现何笳的右膝盖也擦伤了,因何笳总爱穿短裙,所以没有裤子隔开的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
万钟拧着眉头问道:“疼吗?能不能走?”
何笳试着动了动腿,发现没有伤到筋骨,便说:“没事,还能走的。”
万钟提议:“先去我家处理一下伤口吧,上次我受伤时还留下不少的医药用品,作个简单的清理消毒还是没问题的。”
何笳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还是直接回家,明天在处理吧。”
“不行,拖久了怕感染,”万钟也很坚持,“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教室把我的包拿下来。”何笳这才发现万钟手里拿的是自己的包,估计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追出来。何笳拿过自己的包,想起刚刚的争执,膝盖的痛楚好像带得心里的伤痛更加深刻。看着万钟跑向教学楼,何笳更觉刚刚的相拥只是片刻的安慰,他们的常态明明是相互伤害。想到这里,心里更添酸楚,何笳便不等候万钟,而是慢慢沿着校外的小马路走去,打算到主干道上去拦的士。
万钟背好书包、锁好教室下楼,一路快跑至侧门时却不见何笳,打她的手机也没人接。想到她刚才的脸色不太好,说不定仍旧生自己的气,不愿意随自己回家,于是万钟往华大的方向走去,沿路找何笳。
终于在主干道上看到何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她的右腿膝盖处显然很疼,因此全凭左腿站立,右腿虚虚靠着。拦到一辆车时,由于腿脚不便利,总是被其他人抢先上了车,而她也不气恼,仍是笔直的站着,等下一辆车。万钟在后方默默看着,等到看见第三辆的士仍被其他人抢乘时,终于忍耐不住心疼和怒气,伸出手揽过何笳的肩膀,想让她依靠自己借力站立。
何笳突然被揽住身体,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挣扎,万钟见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她了,忙安慰道:“是我,别怕。”
何笳听到万钟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却仍是推开万钟,自己独自站着。万钟说:“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跟我回去处理一下。”
何笳扭过头不说声。
万钟又继续好言好语:“很快就处理好了,跟我回去吧,听话。”说罢拉过何笳的胳膊,想揽着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何笳将万钟的胳膊大力甩开,却在听到“听话”一词心里一软,眼泪扑扑的直往外流,还带着哭腔说道:“不要你管。”
万钟叹了口气,自何笳的包里取出纸巾,轻轻伸出右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何笳仍要推开他的右手,万钟却用左手虚虚握住她阻挡的手,何笳如果想挣开,是可以用力挣脱的。但是何笳并没有,而且将右手顺着万钟的左手放下。
万钟捏了捏何笳的右手以示安慰,又继续用右手替何笳拭泪,嘴里还念叨着:“别哭了。”何笳的眼泪却仍是流个不停。
万钟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何笳并不答话,只是隐忍的流泪。
过了一会儿,何笳抽了抽鼻子,问道:“你真是这么想我的吗?”话到后来已经有点句不成句。
“当然不是,”万钟急忙否认,“我是生气了才口不择言。”
何笳望向万钟,似好奇他因何生气,万钟也说不出口自己是嫉妒武卓年,只一再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何笳见万钟仍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也不想再逼问下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执着非常可笑,万钟爱喜欢谁就去喜欢谁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有意刺探他的隐私倒被万钟鄙薄一顿,有什么可冤枉委屈的呢?都是自找的,看自己以后还理不理这些闲事。
何笳既然突然想通,便也不再执着于万钟的想法,只全身树起了重重防卫,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冷冷说道:“你回去吧,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不该打听你的私事自取其辱,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说完这番话,何笳将右手抽出,却并未获得想要的轻松,反而心头更加酸涩,好像是她亲自斩断了某种联结。
万钟见何笳面色一冷,便有不好的预感,而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破下,含着决裂的意味。以往他与何笳争吵时,何笳从不曾揽错上身,而他也从不曾见过何笳如此心灰意懒的状态,此番她在顷刻间树起的防备更是铁了心要将自己推开,万钟感觉到有某种重要的东西正在快速流逝,而他却无能无力。
万钟急忙挽回:“你听我好好解释。”
这时正好一辆的士停在何笳身边,一位男士自副驾驶下车,何笳便趁势上了后座,吩咐司机开车,万钟见拦不住何笳,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也坐上了副驾驶,与她同车而行。
何笳见万钟也上了车,诘问道:“你上来干什么?”万钟回道:“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何笳哼了一声:“谁要你假惺惺,要送去送你的吴双。”话刚出口何笳就有些后悔,才刚放了狠话以后绝不理万钟的破事,这才多久一会儿,自己却又惦记上了,什么狗记性。
万钟听到何笳的埋怨,不想反驳以免惹她更生气,哪知他的沉默落在何笳眼里更是默认,内心气得要死,面上却只得装作满不在乎。
深夜行人很少,两人又全无交谈,万钟只偶尔听到何笳拨弄膝盖时发出的抽气声。万钟关切的转头问道:“很疼吗?”何笳不理他。万钟自顾自的说道:“一会儿上去涂点消炎药水就会好些的。”何笳仍是充耳不闻。万钟看到何笳全然无视自己的样子,万分后悔自己祸从口出。
不一会儿的士便抵达文华教工宿舍,两人下车后万钟付了车资,转身对何笳说:“你在这儿等一等我,我马上回来。”何笳当然不会乖乖听他的话,拿着自己的包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万钟无奈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跟上何笳,仍是朝小区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