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当独修其身

《荀子·修身篇》07

前文:

體恭敬而心忠信,術禮義而情愛人;橫行天下,雖困四夷,人莫不貴。勞苦之事則爭先,饒樂之事則能讓,端愨誠信,拘守而詳;橫行天下,雖困四夷,人莫不任。體倨固而心埶詐,術順墨而精雜汙;橫行天下,雖達四方,人莫不賤。勞苦之事則偷儒轉脫,饒樂之事則佞兌而不曲,辟違而不愨,程役而不錄:橫行天下,雖達四方,人莫不棄。

本文:

行而供冀,非漬淖也;行而俯項,非擊戾也;偶視而先俯,非恐懼也。然夫士欲獨修其身,不以得罪於比俗之人也。

分段解读:

行而供冀,非渍淖也;行而俯项,非击戾也;偶视而先俯,非恐惧也。

解析:

专家们一般认为“供”通“恭”,这两个字虽然音近,字形差异却很大,而且这三句讲的都是具体的动作,恭更抽象一些,我认为通“拱”比较合适,“拱”是完全的动作动词,肢体弯曲成弧形,如拱肩缩背。冀:通“翼”,羽翼也。【诗·大雅】小心翼翼。【传】恭也。形容恭敬小心,丝毫不敢疏忽懈怠。“拱翼”,鸟儿翅膀微微拱起,随时准备起飞逃离,是一种非常警觉的状态。这里比喻人在行走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随时准备做出适当的反应,而不是那种拉拉夸夸,放荡散漫的样子。这是礼仪的要求。

渍,沾染,陷入。淖,烂泥。项,脖子。俯项,低头。击,触也,碰撞,抵触。戾,一是来到的意思,一是猛烈的意思。两个都通,个人觉得猛烈更妥。偶视,对视。两个人在一起交谈,目光接触的时间多长合适,短了显得目光游移,心中有鬼,长时间盯着看,要么粗鲁,要么含情脉脉,对于一般的社交接触来说都是不合适的。有的西方心理学家给出了秒级的量化指标,未免机械。谁先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谁就表现出一种谦让或者顺从。

译文:

行走的时候身体适当收紧,显出小心翼翼的样子,不是担心踩到路上的烂泥坑;行走的时候略微低着头,而不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是害怕与对面的来人激烈碰撞;谈话中两人目光对视,到了一定时候,自己先行移开目光,是一种礼让,不是因为害怕。

然夫士欲独修其身,不以得罪于比俗之人也。

解析:

士,指读书人,士子读书修身的目的是成为君子和圣人。欲,希望。

独:单独。在这里确切的含义是不去管别人怎么做,从自身做起。比,本义是并列,并排,引申为接近。这里是周围的意思。俗人,指不读书的普通人。

说到“独修”的境界,东汉名士黄宪,黄叔度可谓典范,他一生未仕,也没有著述流传,更没有在史书中留下一点身影。和他一起被举孝廉,后来位列三公的陈藩曾经感叹,如果叔度在,就没有我陈藩的位置了。东汉著名教育家,坚辞征召的郭泰也赞颂说:“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 隐士戴良狂傲不羁,自比孔丘大禹,但见了黄叔度以后,茫茫然若有所失。黄叔度的修养学识折服如此众多的高官名士,可以说先王之道已经完全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其独修的境界的确是高山仰止了。

黄叔度如此德行高尚,却不司一职,不留一言,不着一字。他的存在意义何在?我想,他的贡献是通过陈藩、郭泰和戴良等朝野名流表现出来的,因为他的存在就是对这些人的鼓励和鞭策,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达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此之谓也。

译文:

士人们这样做,是希望从自身做起培养自己合乎礼的言谈举止,不去得罪周围那些没有经过教养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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