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不老,岁月肯留,那该有多好!
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年关时节,寒假是一片荒芜的苍凉,一色的黄土灰天。孩子们的眼睛还是渴望得到缤纷的色彩,小小的一点红,也能让我心情激荡,愉悦的像只小鸟。腊月,父亲摆出红纸,准备写对联,荒芜的假期顿时有了光彩。缠着爷爷用老旧的牛皮包装纸做几只风车,风车页端染成红色,在风里“呼呼”听响,等着年的到来。
荒地里生长的高杆作物,大多都有棉花芯,爷爷在河滩选几枝样貌较好的黑刺(野生沙棘),掏一些棉花芯子,点上朱红,做成梅花,送我们插瓶妆新,迎接过年。春节的时候讲究多,大人们为讨吉利,不怎么过问孩子们的事,只求不闹的过分。孩子们得了压岁钱,聚在场院里,“奔月儿”(画上一个大圆,按比例分割,站在规定距离外投掷,根据位置分等级的一种游戏。)手里的硬币很快归了年长一些的孩子,没有硬币做堵资,怏怏的,垂首还家,爷爷也不责怪,拿了风车或梅花逗弄开心。索性将风车置于梅花枝上,呼啦啦的出去疯一圈,失了硬币的不爽早已烟消云散,心思活络的像冬天西风里的风车。
读书时,少有时间做风车,忙着结交同学,忙着探索未知的世界,少了与家人的联系,爷爷去世后,年节也不会再有人去做那些廉价的玩物,孩子们得了压岁钱,去买一些他们喜欢的东西,场院空荡荡守候过曾经的繁华,之后被现代化进程淹没在前辈们的记忆里。公园、玩具市场出现了风车小玩具。这些风车或大或小,或单个儿多风页,或一架多风车,样貌华丽,流光溢彩。
初为人妻时,讲起儿时的记忆,先生的父亲听了,勾起无限伤悲。忙工作为由,很少陪伴女儿做手工,玩游戏,很难想象姐姐的记忆中会不会对家有如此深厚的眷恋。说过这些,先生的父亲整理桌子,邀请我一起制作风车,老人非常认真,拿出尺子和剪刀,裁度衡量,六角、八角风车缓缓诞生,转动着,延续着我童年的欢乐。
女儿会粘人的时候,我们祖孙三代常常一起做风车,女儿像当年的我,眨着眼睛,等待着一个个美丽精致的小玩物入手,却不要亲自动手。爷爷还是一样的表现,一丝不苟的制作着看似简单到孩子们不愿动手的小玩物。我想这样的专注,或多或少的传递着长辈的决心,爷爷决定要将专注传于子孙,年幼的孩子只求快点得到现成的物品,不愿自己动手制作的孩子还会吹毛求疵,要求无瑕疵的玩物。想起从前的自己,多少有些羞愧难当。
先生的父亲将女儿的亏欠转移在我身上,我有幸成为他退休后身边最近的女儿,陪他做风车,陪他上街卖风车,承了许多父母疼爱。
女儿已经长大,不需要再做风车玩耍,老先生归西多年后的一天,我无意落入一个风车大观园,那些陪伴我许久的风车铺天盖地的出现,华丽了山川,装点了平原,让我猝不及防回到了从前。看到从前那个毛躁的丫头,我真想好好和她聊聊,聊聊这么多年我浪费了多少时间,那么不耐烦的期待眼前,忽略了多少可以预见的明天,一步步滑到社会的边缘。我多想告诉从前的自己学会专注,学会认真的做好每个瞬间,不焦虑,不浮躁,不懒惰。
从前的我有些不耐烦,她闪烁着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很不耐烦的问我:“既然能够预见,为何还不努力?”浑身一个激灵,自问:“既然能够预见,为何还不努力?”我要感谢从前的自己,经历过许多磨难,只为现在、现在的现在有个更好的自己。
如果能回头,想对当年的自己讲今天的故事,希望当年的自己能够听的出神。
珠珠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