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我和我的爸妈

(年少时稚嫩的文笔,不知能不能看出我对他们的爱)

我讨厌一切会让我变得柔弱的东西。

大概是2年级的时候,人小都调皮,我也不例外。在和一群更加捣蛋的小伙伴混在一起后,我的野性子暴露无遗。身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拥有如此豪迈而洒脱的性格,委实惭愧。或许应该把“豪迈而洒脱”替换成“彪悍而不羁”,放在我高大威猛的身姿上似乎才显得不那么违和。

农村生活环境清贫而简朴,供小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却是宽阔多样,特别适合解放天性。我就是在这么一个环境下被熏陶成了威武霸气的领头。

那次,作为大姐大的我因为表现太过突出,不幸踩到碎了一地的玻璃。脚板瞬间被插成了仙人掌,血也“见缝插针”,流出了一张五线谱。这张五线谱谱出了当年我受伤后依然站在众人的嘲笑中不倒后来差点被抢走“大姐大”位置的“大姐大快倒下进行曲”。

在父母的喋喋不休的谩骂声中我终于被送到了医院进行包扎。

那不能玩弹珠不能玩弹弓不能躲猫猫不能爬树的一个月里,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虽然玩游戏的权利被剥夺了,但不用做家务干农活的权利也享受了。唯一的坏处就是老妈看到我就会蹦出一句:“你这个作孽的!”老爸看到我会砸一句:“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如果我死了,就是窦娥的命运,含冤而死。

更可恨的是,以前跟在我屁股后面吆五喝六的兄弟姐妹全部倒戈。纷纷前来,目的不是问我伤势有没有好一点,都单刀直入:“老大,你就好好在家休养,以后这老大就由我来替你做吧!”我一口老血喷在所有“有贼心没贼胆”的小跟班身上。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被我统领的所有跟班都想要取代我,彼此之间你服我不服,总归没有取得一个好结果。

我终是看不下去,一蹦一跳的跳到他们面前,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我是谁?”

耳朵里传来的是整齐而响亮的和声,老大!

当时的我拄着一根木头拐杖,在听到“老大”的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晋升成了“丐帮帮主”,手里握的是打狗棒。

后来我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活得挺窝囊。仅仅只是被玻璃刺了而已,就轮番被爸妈骂得不到疼爱,还要被小跟班看不起,还要面临着“宝座被夺”的危险。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是再受伤,就把自己剁了喂狗。

当时年少无知,不谙世故,以为随便发个誓就可以解决,而且还是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誓言。

但这种万众瞩目的爱,俗气的我始终舍不得舍弃。

可,我也并没有因为发了一个毒誓,就真的人免于患。

初中的时候,身体因为太缺乏运动致使抵抗力变差,那段时间总是很容易感冒。向来视药为毒的我,想凭借自身攻克感冒的我在几番垂死挣扎之下终于还是失败了,失败的结果是感冒变成重感冒,重感冒再变成肺炎。

我是住读生,所以就算生病到半死不活只要我不说家里人都不会知道。以我坚韧又死磕的品格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他们。

但是没想到的是,我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替我做了这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事出有因。肺炎的一大症状就是咳嗽不停。而我恰好掌握了其精髓。整个晚自习期间,寂静地落根针到地上都会听见声音的教室里一直回荡着我“咳、咳、咳”的声音。

虽然我也很不好意思,但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呀!我只能用抱歉又抱歉的眼神看了讲台上守我们自习的班主任。

他终于还是把我叫了出去。我等这一刻已在佛前苦苦求了一千年。

问了我爸的号码,当即拨了过去。我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听着他用和蔼的语气向我老爸陈述我重感冒的事实。

当时还没去医院,所以不知道是肺炎。

挂了电话,班主任含笑对我说:“你爸说明早来接你去医院。你现在收拾收拾回寝室睡觉吧,不要影响了其他同学看书。”

我的所有重点都放在了“收拾收拾回寝室吧”,所以回到教室摸了钥匙就乐不思蜀的回了寝室。

现在想起来,自己果然傻啊。

班主任明明那么嫌弃我,我还乐得开了花。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校门口候着,站了没5分钟,便看见老爸骑着那辆老旧的摩托车,载着脸被晨风吹得通红的老妈,缓缓向我驶来。

双手红得像西瓜内部,下巴蓄的几根胡子不规整的耷拉在那里。这是当时的老爸。

衣服裹了很多层,头发凌乱地遮住了眼睛。这是当时的老妈。

饱经风霜。

我可想哭了。眼泪装满了整个眼睛,可我还是不敢让它流出来,因为老妈看见的话,又会骂我猫尿多了。

我一点也不想被她骂。

从此以后,不敢再轻易让自己生病。生病了也不敢不再吃药。更不敢告诉他们。

都说女子要柔弱一点才惹人爱惹人疼,而我始终无法做到这一点。不是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柔弱,而是我柔弱了也没人看得到。那我做戏给谁看呢?

大学过年回家,三次从锅里端菜三次被热腾腾的水蒸气灼烧了右手,三次分别是拇指,中指,无名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体会过那种像是有一把火在你的手指上“呼呼呼”烧的感觉,又痛又热,随后变得红肿。浸在冷水当中只能缓解一时的疼痛和火热,无法碰热水,只要一沾,瞬时火苗嗖嗖的窜起来,难受的让你呱呱叫。

而我不幸在一个星期内经受三次,从此我对水蒸气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恨得刻骨铭心。

但是并不是我觉得痛别人也会觉得痛的啊。这个别人就包括我爸妈。

饭吃完了筷子一放,再说一句:“买单!”然后我就乖乖的收拾着去洗碗了。那是冬天啊,只有几度的天气,丁点儿冷水的都不想碰的我,只得忍受着热水浇在手上烙铁般的疼痛把碗洗干净。

每次手烫伤我都说了,但是他们听过就忘了。那我也不想再重复,如果真的很重要,一次也就够了。就像每次我来大姨妈,我也只当是亲戚没事来我家玩,洗衣服碰冷水上山下地平时怎么干的,这时依旧怎么干。我也想过一下那种姨妈来了就整天窝在家里或者躺在床上再往肚子上放个暖宝宝,不是开水不喝,辣的不让吃冷的不让碰冰的靠边站的让人伺候的公主般的生活啊。

可是,真的柔弱不起来呀。没把别人的关心等来反倒先被这样的自己恶心到了。当然,我不是说这样的人恶心,姨妈痛会要命我还是知道的。只是这种方式不太适合我而已。

这事真的很小,但我也真的很在乎。无微不至不是谁都能做得到,我当然能体谅。坚强如杂草的我也真的不需要。这不是作,也不是装逼,这是为了证明我是爱他们的的,所以我不责怪,也不要求。我没那个资格和立场啊。

对于这种芝麻小事,偶尔想多,偶尔偏激,偶尔忧伤,才能偶尔展示一下我真的是一枚遗世独立的女子的风范嘛。

矫情的我在爸妈这里找不到安慰,那我就去找我的奶奶诉苦啊,奶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我说,憨得很(笨),我去给你找药,你涂一下。

我的那个眼泪啊,就挤啊挤的冒出来了。

太丢脸了。我又使劲把它逼回去,然后软软地对她说,好啊好啊。

我的人生完全可以用命运多舛来形容。

高三学会了骑那种方便快捷的电瓶车,其实根本不需要学,只要会骑自行车,就能直接上手。但也有例外,不能很好的掌握其突然性,便容易摔跤。前者如我,后者如我爸。

当时我家还没有。骑的是我表姐的。后来表姐的被偷了,我家就买了一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老妈找了一份卖酸辣粉的工作,很标准的工作时间制,迟到会扣钱。骑车都得花20分钟的车程。

但后来这辆车最主要的用途变成了被我骑出去玩。

我一直对自己的车技很有信心,不仅是源于本身的自信,也是源于我骑着它载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从来安全地就像走路。或许是物极必反的原因,我终于还是栽了。

悲剧发生在我载着我的堂妹去逛街的那天。

回来的路上,堂妹坐在后面吃我们在超市买的零食,时而还砸吧砸吧嘴,我承认,我嘴馋了,然后就让她喂我吃几口。我们吃得很忘情,然后就吃到沟了去了。我们只顾着吃就忘了看路,等回神的时候,我们已经离沟只有半步之遥了,我承认,当时我有点被吓到,所以反应变得迟钝,不知道转方向,也不知道刹车,于是,便任凭车加着速如离弦的箭飞到了水沟里,然后我和妹妹便一前一后从车上飞了出去,一前一后的趴在水沟里。

实话说,我摔倒之后,没在怕的,淡定的拔了钥匙,又火速从沟里爬起来,在把堂妹从沟里拉起来。我看着浑身湿透沾满枯树叶的堂妹和我,不厚道的笑了。

可看着堂妹脏兮兮的脸突然有点心疼,便伸手帮她擦。这时她一声尖叫,指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掌和手踝都是血。适才我又检查了身上其他地方,发现手肘和膝盖也破皮流血。幸运的是,堂妹只是眉角被撞得有点黑,没见血。

我不知道该形容当时的我是笨还是淡定过头,我并没有把这点伤放在心上,尽管手踝那里一直隐隐作痛。我大手一挥,便指挥妹妹和我一起拉车。

当时的我多么不自量力,光凭借两个妹子的力量就想把一辆足足有200多斤的车从深一米多深的水沟里拉起来。我没有想过不可能拉起来,只是不停的拉。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把它拉起来,然后再骑着回家。不就是掉进沟里嘛,爬起来就是了。我甚至没有把这起事故定义为车祸,我仅仅只是掉进了沟里而已。所以根本没想过要求助,那天出去的时候我还带着爸爸的电话,但却没有排上用场。

我想,我女汉子的特点在那时体现的特别明显。

我和妹妹一直在拉,直到一辆车从旁边开过去,开了十米远,又掉头回来。

是邻居大爷大婶。他们惊吓着下了车,我有点手足无措,我觉得被他们看见我掉沟里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他们看着我手不停流血,更慌了,便准备给我爸妈打电话,我一听要告诉我爸妈,立马阻止。他们奇怪的看着我,我解释说,我没事我没事不用跟他们说的。

可我的阻止还是没有成功。我也被拉去了医院。等我清洗完伤口的时候,他们刚好来了,带着干净的衣服,我扭捏的走过去对他们惭愧的笑了笑。

他们没有骂我,也只是对我笑。可我总觉得那笑有点渗人。

手上的伤刚好在骨头上,为了避免骨折,还特意去照了片。结果没事,就是单纯掉了一坨肉。我就知道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嘛,摔一下还能把我骨头摔断了。

但这件事,还是有后果的,我为此不能自如的洗脸刷牙洗澡几乎一个月,更重要的是不能自由自在的玩,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就是那一个月都没写过作业,连笔记都是同桌帮我做的。是的,我伤的是右手。

在此,要对我亲爱的同桌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帮我做笔记,扎辫子。

噢,对了,那辆车,最后是被几个大汉一起抬上来,再用三轮车拉回来。

也是那些日子,我让他们操碎了心,花了不少钱。我本来励志做一个听话的小孩,不让他们担心,不让他们伤心,可我却弄巧成拙。

想了想,还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的原因,总以为自己强大到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哪知,离了他们,我什么都干不了。

我要怎么又能不让自己受伤又能保护他们呢?我还要努力呀。

有段时间,疯狂地想念家里的腊肉,咸粽,豆腐乳什么的,然后就给老妈打电话叫她给寄过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寄。这是我第一次叫寄东西。然后我就跟她说快递在哪,地址要怎么填,一定不要忘了写电话号码。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翻手机就看到了她发来的短信:东西寄了,收到了回个短信吧。

就我妈办事的这速度,完全可以和刘翔跨栏媲美了。

后来,我告诉她寄来的东西都吃完了。她就问我还要吗,我就不客气的回答了要。

后来的后来,我又吃完了,但是我主动告诉她不要了,每天生活开得这么好,体重呈直线上升啊。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她总是有事没事主动发短信问我,还要给你寄橘子不?我回不用了。

还要给你寄豆腐乳不?不用了。

给你寄香肠什么西不?我汗,漏了一个“东”字啦。我还是回不用啦。

……

这是一千零一夜,我和老妈关于“快递”的永不完结的故事。

我和她的短信,是一生的珍藏和永垂不朽的回忆。

又有段时间,学校掀起报考驾校的风潮,于是我也在班长的蛊惑下成功的加入了这股热潮之中。

相约去看了场地,听那个口才极好的教练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小时,我便义无反顾的签了合同,交了一千块的押金。那时武汉的夏天还没真正到来,那晚恰好吹着妖风,我和几个同来的小伙伴就站在狂风中被活活地吹了一小时。回寝室的一路上,我喷嚏不停,意料之中,我又感冒了。

我默默地翻出抽屉里老妈寄来的感冒药塞进了口中。

感冒药是那时和着那些好吃的东西寄来的,每寄来一次东西,里面必有感冒药。我就搞不懂了,老妈她就那么希望我感冒呀。

她还是一如既往料事如神呢。

当我有事给她打电话但又吞吞吐吐说不出口时,她问过一次我说没事后,她便不再问了。她从不拆穿我这点我特喜欢。之后,我就会在某次去ATM机取钱时发现里面的钱多了。她懂,她都懂。

好像一直都在讲我和老妈的故事,也讲讲老爸的,免得他吃醋。

继续讲驾校的事情。待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之后我便开始去练车。我以为我的满腔热情会一直像火焰山的大火那般一直狂烧下去,但好像高估了自己,在我晒了几个周末的骄阳之后,在我的肤色从1变到4的时候,在我连续几个周末都不能睡懒觉之后,我产生了放弃的想法。

开始只是一点点,我放纵自己睡了一个周末后,这个想法就从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加上如此说服自己:我没有学车的天赋,总是学不会还要被教练骂;就像老爸说的学会了也没车开;学车实在太贵了;我要好好学习没有时间去练车;自从开始学车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如此为自己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我就给老爸打电话了。

先是寒暄了一番,我又吞吞吐吐的道出自己的目的,说,老爸,我不想学车了。他问为什么。然后我便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以上理由通通陈述了一遍。我以为他会骂我,但是他不仅没骂我反而说随便你呀。

如果你没时间学的话就不学吧。如果你不想学的话就不学吧。如果你想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就不学吧。

每一句都戳到心窝,我不否认我的理由有胡编乱造的成分,但也是根据事实编造的呀。所以,这些话轻而易举的打开了我的心房,让里面的对老爸的爱和崇拜又多了一点。

他是如此的无条件支持我,在我说想学车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你想学就学吧,在我说不想学了的时候又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想学就不学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表达我对他的感谢与爱意。

我连谢谢你支持我也没说过,我爱你也没说过,只是一直缠着他,和他多讲几句话,给他讲我的生活现状,讲我的梦想和想法。即使他没有强烈的回应而只是不停的应和我肯定我,我也觉得够了。

在他这里,我感受到很强的满足感。

我有时会厚脸皮的问他,想我了吧。他从来都是回答我说,想又有什么用,想你你就能回来了吗。我很无奈,却也用暖暖地语气跟他说,放假就回来了嘛,回来让你见个够。他便在电话那头哈哈哈的笑。

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他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这点我随他。但是为了显示出我很擅长表达感情而且真的很爱他,我就会变成厚脸皮。

我们每次打电话基本都不会超过3分钟,以前离家近的时候还是2分钟,现在我在武汉这时间才有幸被稍微延长了那么一点。有的时候我就死赖着,不管他说多少次挂了吧,我都说再讲一会儿嘛,再讲一会儿嘛。

挂电话后看到通话时长超过三分钟,我就特别有成就感,特别自豪,恨不得朝世界大喊一句,胜利的时刻来了!

他从不在我面前表露他有多想我,多担忧我,我都是从老妈那里知道的。老妈总跟我说,你爹昨晚做梦又梦到你了。或者在我放假要坐火车回去的时候,你爹昨晚就在那走来走去,睡不着。或者是给我发一条简洁的短信,内容无非就是注意安全啦在火车上不要玩手机啦。对手机这个高科技东西不太擅长的他发的短信寥寥无几,而且都没有标点符号。

可我看在心里,那个暖呀。

我爱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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