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环卫工的困状,让我想起了老房东。
应该是十几年前,刚刚辗转来到小城。亲戚们托付这个熟人、那个中介,给找了份儿酒店收银的差事。
收银员需要本地户口,还要有押金相抵,这两样,我都不具备。可能面相看上去还值得别人信赖,于是被留下来试用。
对于收费,找零是件很频繁的事儿,备用的零钱总是会被我“洗空”,一出现缺档,就得想办法。后来发现马路对面那家加油站,会需要整钱,真巧!急急忙忙换零钱的事儿,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上演了很多次。
虽然此前已经在岗的那位老收银员,不是很喜欢我的存在,一面笑话我总要跑去换零,一面冷嘲热讽的说我不懂得拒绝或是变通,总是把自己备用的零钱无私的奉献出去,而最终陷自己于慌乱。
社会是有竞争的,她对于我的存在是有许多的不安,在不停宣传我的这些状况的时候,她以为我会因此而被炒。
初入社会,本不想把人间想得这么阴暗,她着实给我上了许多犀利的课;渐渐我也摸清了门道,改变了策略,不再奔跑换零钱,尽量提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打压自己的对手往往是改变自己、不断去进步的最好导师。
马路对面的加油站,那些和我打过照面的人,都不像这位所谓的同事,大家都是宽容得像是接待她们的邻居一样来对待我。这位刻薄的同事最终也没能被老板留下,至于什么原因,没去了解;社会很残酷,淘汰与选择往往也不是随心所欲能被自己所掌控。一段时日之后,我也离开了那家店。
之后再找到的工作,需要自己租房子。这座城,我只对原先生活过的这片地方有些熟悉;无意中,又遇到了加油站里那位大姐。
大姐听说我找到了正经单位,要租房子,一面替着我开心,一面热心的领着我去了她的妹妹家,二层小楼加院落加一排平房,于是我在这其中的一间里筑了窝。
房东太太即是大姐的妹妹,是位环卫工人,房东先生是位卡车司机,家里有一个女儿。
房东太太每天凌晨三点钟起床出门工作,有时午饭前下班;下了班,简单煮饭给女儿,她就得睡觉。她个子很高,皮肤被劳动打磨得很有黝黑的劲儿,人又瘦,眼睛和嘴巴被瘦突出脸颊;她的头发很长,有一年收头发的收了她的长发,我们替她唏嘘了好久。
房东太太的劳动作息时间,很辛苦;一家人也过得极其的简单节约。要是男主人晚上跑长途,房东太太无论如何都会等到他安全回家,听到院门响,就会立即起身唤一声男人的名字下楼,陪着丈夫一直到休息;女儿的学习成绩不是很突出,夫妇俩也不强求。
虽是租客,但房东家并不对我太苛刻,相反,反而很是照顾。结婚生子后,还是没有能力买房的我,一直都住在她们家,只不过她们知道我怕吵,让我搬上了她们的主卧旁边的一间,房租还不涨。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面相弱小,所以总能遇到善良的人对自己有所照顾。离房东太太更近了,她起床上班的动静儿,我也就更清楚了,生物钟似乎都跟她同步了。
我也常常问她,这样起早不累吗?困了怎么办?
累啊!有什么办法,习惯就好了!
她也常常问我一个人这样撑生活,不累吗?我也学着她笑答:累啊!有什么办法,习惯就好了!
然后她会啧啧的咧嘴,“见过这么多租客,我就佩服你!”
其实我也佩服她们一家,应该是羡慕!
她那两个大大的眼袋,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我开玩笑,说她这么高的身材,没去当模特可惜了,她说这些缥缈的生活哪儿是她这样的人想的,没高文化就得多吃苦。吃苦她不怕,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她们一家人一起,一直都很简单快乐。
后来,城区建设,房东太太家及周边的村户,都签了拆迁协议,我这样的租客也另寻了下家;房东太太一家领了拆迁补贴,也去租房子住了,不过,几年后她们就会拥有许多套房,依然是地主。
习惯就好了!再遇到房东太太,她还是在那段路上当环卫工人,我们愉快的告知相互现在的境况,我替她开心,她也替我开心。
困了,打会儿盹儿,习惯就好了!
生活,原本就是一首习惯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