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少年
梦中爱过许多少年。
或许,也不是许多。许多个幻影重叠在一起,那泛白的衣袂,嘴角的青胡渣,眸底闪烁的光,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一拼凑在一起,梦境中走来的,翩翩少年。
他或阴郁,或热烈,或明媚。阴郁起来最怕女孩梨花带雨,“你一哭我就想杀人。”热烈起来全世界女孩都要为他欢呼,是球场上引人注目的焦点,是前座背脊英挺的学长,是宁静夏夜月光下不失深情的孩子般的笑。
我更喜欢他是明媚的。故事的画面永远郁郁葱葱,他清澈的仿佛南方夏日潮湿的苔藓。他最爱大提琴,他会煎鸡蛋做早餐,他是尚未褪去少年气的半熟先生,是漫长时光里脉络分明的花瓣。
贰·一座城
多年以来经常做一个梦,关于一座城。这座城有大片大片的云朵,以优美的姿态蔓延过天际,有按点报时的岁月悠久的天文钟,广场上挤满了欢笑舞蹈的人群,缓缓流淌的河水,大片的红砖白瓦。我总是只身来到这里,走过撒满落日余晖的查理大桥,寻找一个,背着大提琴的少年。
还有那安静屏息坐落的女神雕像,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斑驳,她也见证了时光流逝,城里的人潮涌动,飞鸟归还。我看到她脚边停留着一排排白鸽,有的扇动羽翼想要腾飞,有的晃晃小脑袋似有言语。我爱的少年也如这白鸽,洁白地微击心弦。我知道他就在这里,等我。
流金的夕阳和半透明的新月共享薄云笼罩的天空,脚下是低声细语的伏尔塔瓦河,似乎看到了巷尾一闪而过的少女鹅黄色蕾丝裙角,婆婆放在桌上盖着纱巾的面包篮,酒馆门口盔甲映着夕阳红的骑士在栓马,落魄的作家窗前油墨未干的羽毛笔——但,我的少年,你在哪里?
叁·遇见
夕阳落尽的城,华灯初上时她变得谄媚。街上还留白昼未散尽的余温,巷尾的酒客开始了真正的生活,布拉格广场上卖唱小乐团的节奏打开了夜生活的按钮,各种发色的人开始蠢蠢欲动。酒吧夜店,DJ啤酒,放纵喧嚣,与白天的宁静已然成鲜明对比。
还处在白昼时仿佛时间都被定格,时光漫长静好。夜晚的城却是欢愉和放纵,一人处于人群,尽力伸长脖颈看远方的灯火阑珊,甚至会迷失在夜色里。
不知是酒精的催化还是嘈杂失去了理智,我看到人群中那个少年。红绿灯光下的白衬衣格外显眼,他眼底澄澈目光似穿越迷醉灯火,自然绽放在这夜。
我想是他。 我痴痴地凝视着他的眼。
他好像发现我的注视。闪烁的迷离光瞬间空白。
眼神在空气中交汇,碰撞,仿佛宁静的湖面因为鱼儿的攒动冒起泡泡。
眼睛是心的窗棂,我一直知道。他的眼睛让我脑海里缓慢浮起在书上看到的一段话——“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可以从中看到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可以看到北国的风雪和南国的花开,可以看到大漠孤烟和小桥流水,可以看到白驹过隙星移斗转,可以看到那些我错失掉的所有岁月。”
我眼神开始慌乱,他也不再看我,而是依旧一袭与红绿灯光格格不入的白衬衣,转身投入到与友人的笑谈中。
有些落空。
肆·归期
没有落入俗套的电影桥段,也没有言情小说的故事情节。我只是半张着嘴,揉揉被灯光刺痛的眼睛,匆匆离开了喧嚣满目的地方。
踩着昏黄灯光,还是想将他的目光置于琥珀中珍藏。他转身之后有过回眸,也几度想要开口,我却将目光躲闪,如落魄的小丑,匆匆逃离。那个少年,梦中的少年,月光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和眼底藏不住的笑,都一一和那红绿灯光掩盖下格格不入的目光吻合,我能听到方寸之地敲起的掷地有声的节奏,也能看到在森林里跳跃的小鹿,甚至听到海水涌上沙滩咕嘟咕嘟的挣扎。就这样离开。丢下心跳和小鹿,丢掉挣扎。
有些落空。
梦中曾与少年并肩,于山顶俯瞰一片城市星光。曾交换彼此心事,最后安静的听彼此心跳。看孤独的飞鸟于黑夜中离去,看人潮拥挤一点点散去。曾一起坐在女神像前回首往事,也憧憬未来,曾在查理大桥上看伏尔塔瓦河的波纹,最后夕阳撒满肩……
有些落空。
它恰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