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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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漂亮的安全带扣（七）
杨彤快速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口奔去。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电梯门正好打开，护士把挂着点滴的移动病床推了出来，岳父母和大姐也䟨在一起，大约也是刚巧碰上。
李慧躺在病床上，双眼微闭。大约是体力耗尽，她的脸上毫无表情，显得异常的平静。倒是她的父母眼光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生怕她再有一丁点的闪失。
杨彤侧身紧䟨在床边，急促沉默地随行。望着躺在床上的妻子，到底是心虚的，眼睛只好一直盯着点滴，连岳父母都不敢正眼相对。
一行人进了病房，护士示意杨彤抱起李慧的上身，并用手撑住她的腰，其余人则抱起她的双腿，一起将李慧挪到了病房的床上。李慧本能地皱了皱眉头，大约是挪动的过程中触碰到了她的伤口，好在麻药还未散尽，疼痛的感觉应该不是很强烈。
“产妇需要静养，今天晚上家属要格外留心，她还处在术后观察期，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护士交待起来。
杨彤连连地点头，“大夫，我女儿没有什么别的危险了吧，还需要注意些啥子？”李慧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今晚上你们要多观察，有什么情况就马上叫我们。”护士用手指了指床头上方的按钮。
“你们人太多了，晚上只需要留两个人，换着守就行了。人太多了对产妇的情绪也会有影响，她需要静养。护工，你们请好护工没有，我给护工交待下，他们是有经验的，你们家属些就放心吧。”
到底是有名的私立产科医院，护士的态度十分的好。
“护工请好了，谢谢你。”大姐赶忙接了话，她真怕护士妹儿再多交待一些，连带着把早产的真相也交待出来了，这个时候还是一切都糊弄过去的好。
“叔叔阿姨，你们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一会吧。这个医院的服务很好的，你们放心。”大姐说着便向杨彤挤挤眼，“老二，你在这里面守着你媳妇。”“王姐，打电话给护工，让她马上进来了。”大姐继续交待着。
幸好没把大姐也赶走，否则杨彤还真招架不住这么多的琐碎。想当初，连到李慧家去提亲，都是大姐陪着去的。现如今女儿出生，也是大姐接着抱到婴儿室的，连此刻尴尬的场面，也需要大姐来打圆场。
“爸、妈，你们上外边休息下吧，急匆匆地赶过来，也累了吧。王姐，去倒两杯水来。”杨彤不得不亲自面对岳父母了。
“我还是在这陪陪孩子，这早产是伤身体的。还好大人孩子都没事。”李慧的母亲言语中透露出责备，只是面对这个女婿，她没法责备。俗话说拿人手短，自己现在住的新房连着装修都是女婿给弄好的，她对这个女婿是满意的，只是女儿莫名其妙就摔倒早产，她心中犯的嘀咕也确实不小。老天保佑，女儿只是早产。不然可让她和老伴怎么办呀，从小到大，慧儿是他们夫妻俩的心肝宝贝呀。
“你帮着照看下女儿，我们外面坐。”岳父答应着随杨彤来到外间，坐在了沙发上。
“咯，这是你的电话在响吧？”岳父顺手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递给了杨彤。
手机已经是发烫的了，想来已经响了无数遍了。杨彤接过电话，“哦，公司打来的。应该没什么事，算了不接了。”说着他便慌忙地按下了关机键。
“公事要紧的，要紧的。”李慧的父亲是成都人口中的𤆵耳朵，早已养成了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的习性，因而也让他越来越谨小慎微，尤其是在面对这个待女儿很好的女婿时。
“哦，没什么大事，手机正好也没电了。今天晚上我正好安安心心地陪慧慧。”杨彤接着话把王姐递过来的茶杯也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几上。
这小心正好被从里间走出来的大姐捉住了，她的大弟几时这般待过岳父，真是做贼心虚到家了。
“叔叔，这孩子大人您都看过了，不如我陪您和阿姨去吃晚饭，完了送你们回家。这里有护工、王姐还有杨彤，足够了。”大姐见杨彤还陷在之前的剧情里，便又来解围。
“不了不了，就不麻烦你们了。”李慧的父亲急忙摆手。女儿和外孙女都平安了，还是走吧。女儿到底是杨家的媳妇了，这么多年来，杨家都是让大姐出面应付他们，连结婚这么大的事，杨家老爷子都没有出面来提亲，尊卑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就不要在这碍眼了。唉，只要女儿幸福就够了，自己尊不尊的就搁在一边吧。
李慧的父亲思量着便起了身，他利落地走到里面的病床旁，轻拍着老伴的肩膀，示意她起身离开。母亲不舍地望着女儿，想凑上去与女儿说句话，又见女儿依然昏睡中，更加不忍心叫醒。只好起身，随老伴走了出来。
“我们就回去了，明天再来看外孙女。”
“让司机送一下吧。”
“不用了，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司机今天也折腾坏了，就不麻烦了。”
见李慧的父亲执意要自己走，大姐沒有再坚持。她是一个心理医生，懂得李慧父母的心思，他们也有他们的自尊。于是便嘱咐杨彤送他们下楼，帮他们叫车。
看着杨彤和李慧父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大姐深深叹了口气，她转身瞄了一眼李慧，摇摇头，坐在了沙发上。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摊上大事儿了，以她对杨彤的了解，他根本就接不住。男人呀，那怕他心理再懦弱不自信，也还是躲不过这女人劫呀。
送走李慧的父母，杨彤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他返身进电梯上了楼。出了电梯，走廓上空无一人，忙乱到现在，已经快至午夜了。四周一片寂静，衬着自己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格外地清晰，一声一声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又回敲回他的心上，让他的后背渗出了冷汗。一种惶恐掺着不安，还有一种深深的后怕向他袭来。
从下午到午夜发生的事情何止跌宕起伏，波涛汹涌，事情已经完全不受控地滑向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他差一点就成了一个害死自己妻女的凶手呀。
更要命的是，李慧父母的到来，自己一大家子亲人的到来，甚至刚刚出生的女儿，让他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包围了起来，他竟然连丹儿的电话也不敢接了。他觉得想要从这包围圈中突围出去竟有如以卵击石。
进了病房还要面对醒过来的李慧，他的心一阵阵紧绷，要说什么?说对不起，说自己是凶手？然后呢?
没有接丹儿的电话，又怎么向她解释呢？不提离婚，丹儿又怎么接受呢？他又怎么忍心让丹儿被人看作“三”呢?
他只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沼泽地中，无力回旋。
大姐，大姐走了吗？此刻他需要当心理医生的大姐拉他走出这片沼泽。他不由加紧了脚步。
他轻轻推门而入，抬眼看里屋已经漆黑一片了，外间只留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似乎瓦数不高，灯光昏暗无比，大姐眯着眼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忙“嘘”了一声，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另一侧的沙发，轻轻坐下。
“你媳妇还没醒，我让王姐也回去了，明早再来。护工也先去休息室了。”大姐似乎懂得他的心思。
杨彤紧绷的神经在大姐的柔声中忽然地放松，眼泪便再也绷不住了，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
“你也知道怕了？”大姐不忍再去责备他了。昏沉的灯光下杨彤象一个束手无策的少年一般迷茫与无助，仿佛十多年前那个写诗的少年郎。
“你沒正经谈过恋爱，李慧算是你的初恋，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杨丹了？”
杨彤擦着脸上的泪，努力地点着头。“我们都喜欢叶芝，她是我心中的茉德．冈。”
大姐的眼底瞬间起了雾气，曾几何时，她的这个弟弟因为叛逆，因为叛不过父亲，在写字桌上将自己的青春与热血浓缩成了一行又一行的诗歌。她的这个弟弟曾经充满了才气，却因为拗不过父亲的强硬，走上了今天的人生道路。倘若他听从自己的内心，此刻也许浪迹天涯，写出了一本本诗集呢。
然而，彼时这些在他们的父亲眼中，不过是不务正业。
想起往昔，姐弟两人在昏暗的光影中，沉默不语。
“写诗的心是自己的，一直在你自己身上的。你可以把它放在女儿身上。并不是要有一个女人才有这颗心的。”良久，大姐打破沉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有时候遇到的人和你是有时差的，有句话这么说的，多少人活在同一个时区，却一辈子都有着爱的时差。”
“时差。”杨彤喃喃地重复着，似乎这两个字击中了痛点。
“好了，今天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改天你到我诊所来。她的感受你不得不考虑，她还要喂奶，情绪很重要。她的心情不好会沒有奶水，即便有，你女儿喝到的也是毒药。母亲的心情决定孩子的智商。”大姐用手指着里面。
“你呀，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当口提离婚啊，所有的事情都先放一放，一切交给未来去做决定吧。”
杨彤迟迟没有接话，姐弟俩相对无言，午夜的寂静包围着他们，只有插在李慧鼻孔的呼吸机的滴答声单调地重复着。
无戒365天极限日更挑战营 第十九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