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哭的撕心裂肺。爷爷去世的时候虽然难过,但我没有哭。
外公有七个子女,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我妈排女儿里的老二,上面一个大哥一个二哥一个大姐,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外公右腿髋部先天性疾病,不能弯曲,走路时候就是一瘸一拐的。但是,家里的事大部分都是他做,外婆做的少一些。
他是患胃癌转移到肝走的,从发现到去世仅仅两个月。这和他的生活习惯分不开,因为子女多,日子过的很苦,他习惯吃咸菜就饭,亚硝酸盐超标。他常常念叨“这世道真好,要能多活几年该多好啊!”
那时我刚去医院上班,怕小舅我妈他们接屎倒尿会嫌脏就带了一些薄膜手套放外公床边。现在想来,有些没有礼貌。带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尴尬,好似我不应该认为他们会嫌脏。
我上班的医院离外公外婆住的地方不远,下班的时候偶尔会碰见他们,外婆慢悠悠的走在前面,外公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围着住所附近的街道散步。看见我了,外婆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会儿话,外公就在一旁等着。
七个子女的好处在老人住院的时候显现出来了——每人陪一天一周就过去了。
他快不行的那天,我妈兄弟姊妹慌慌张张把他弄回家(老人家想走的时候在家里)。气息快断绝的时候,又有一些求生欲。于是表哥就找人脉关系从医院拿了两个氧气袋和一个氧气罐子。当时在找这些的时候我很尴尬,因为我虽说是医院里的医生,但我平时不善交际,弄氧气罐和氧气枕的事我真不知道找谁。我的亲戚们都很善良,我没有主动去找,他们也没有因为我在医院工作要求我去找。
那时我仍没有意识到他即将永远离开我们,我没有很难过的情绪,只是淡淡的悲伤。直到他气息断绝,我妈的兄弟姐妹都开始哭,那种情绪感染了我,他的身体的温度慢慢散去,像是在跟我们告别,怎么抓都抓不住。喊来殡葬的工作人员来帮他穿寿衣的时候因为他的四肢已经僵硬很艰难才穿进去。我内心的悲伤从我的嗓子眼,眼睛里喷涌而出,抑制不住。
那个经常坐在摇摇椅上看报纸的老头走了,再也没有办法在街上偶遇到一对一前一后走着的那对老人了。想着他吃了好多好多苦,却经常说“这世道真好,再多活几年”,苦未尽,甘未来。他却走了。
我妈说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其实年轻的时候,他对我妈很严厉。会经常因为她干活太慢骂她,骂的很难听。现在我妈干活谁在旁边都得说一声麻溜。她也恨过他,但现在只有不舍和心疼,心疼他一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最终还因为舍不得吃新鲜菜导致得了一个这么恶的病。
苍天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爷爷去世我却没有很多这样的感叹。
陪着爷爷的三爹说四五点的时候还听见他的动静。他们不睡一个房间。早上八点左右看爷爷没起床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九点多去房间准备喊他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走了。90岁,应该算是喜丧。可能是因为他走的时候没受苦,所以我没有被极大的悲伤的感觉笼罩。
两次直面死亡的感受让我对它有了一些新的认识。